林淑嫻一生中從來沒有如此落魄過。她蜷縮在一床薄毯子裏瑟瑟發抖,這是她在寒夜裏唯一的禦寒之物。她和父母在“下界”找了一所廢棄的房子做安身之地。父母幾乎已經沒有意識了,他們隻是坐在那兒,呆呆地望著頭頂上那層間隔。林淑嫻知道為什麼——自從他們被法庭判到“下界”,他們就一無所有了。就在幾天之前,他們還是個小康之家,有漂亮的房子、體麵的朋友和美好的前途,他們剛剛為小妹妹貝貝辦了一個盛大的生日晚會,有好多好吃的食物……

食物!

林淑嫻的胃一陣抽搐。餓得太厲害,胃已經不再叫喚了。她的嘴很幹,因為她隻能喝一個小水潭裏的死水。這兒沒有水龍頭,沒有食品店,沒有帶來溫暖和光明的電,你得自己能想辦法增添熱量。林淑嫻又累、又餓、又渴、又冷,她掙紮著使自己的大腦保持清醒。

都是陳北林的錯兒!她真想忘掉他曾經是她的男朋友這個事實。那時一切都是那麼美好,他們在一起很快樂。她曾計劃他們一起上大學,然後結婚,成立家庭……現在她隻想讓他為他給他們全家造成的痛苦付出代價。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貝貝不在這兒,她被送到姑姑那裏去了。

林淑嫻擔心地望著她的父母。他們的樣子很可怕,眼睛深陷下去,臉色蒼白。她想她看上去要好些。林淑嫻知道自己在學校裏是最漂亮的女孩兒,可要是有人看見她現在的樣子,準會嚇得大聲尖叫的。她的頭發像一團亂草,臉上汙跡斑斑,毫無血色。

顯然,她和父母在這裏是很難生存下去的。他們找不到食物和水,也不能抵禦這裏的危險生物——無論是動物還是人!“下界”沒有法律可講。要是有人想殺她,根本不用擔心受到懲罰。她需要一個熟悉情況、能領他們走出困境的人,隻有一個人她可以去找。

那就是巴克,就是他們剛到時曾經搶過他們的賊,後來又曾狂妄地說要給她一份工作。當時,她義正詞嚴地拒絕了。現在,她還能有別的選擇嗎?她站起來,餓得發暈。“我很快就回來。”她對父母保證,希望真如自己所言。他們沒有吭氣,她也不能肯定他們是否聽見了。

走在外麵的街上,她赤裸的雙足覺得冰冷刺骨。皮膚已經被劃傷,腫了起來,所以她己感覺不到更多的疼痛了。她一瘸一跛地朝她第一次遇見巴克的地方走去,極力忘卻胃部的疼痛。他說過他控製著這整片區域,要是她來的話,他的人會帶她去見他。她祈禱自己能遇上他的人,而不是別的“兀鷹”。

在地底下,她感覺非常壓抑。這裏位於紐約市地下,上麵的街道和建築幾乎擋住了所有的光線。由於紐約網絡的崩潰,上麵的建築物內幾乎沒有了電源,本來能透下來的一點點光亮也都熄滅了。林淑嫻意識到那些待在她頭頂上的公寓裏的人的情形比她也好不到哪兒去。太好了!她想他們活該受罪。他們可能正盼著有人去救援呢,可絕不會有人來救她。

前麵發出一陣響動,兩個混混兒從一棟大樓的陰影裏走了出來,都盯著她,卻不開口。

林淑嫻鼓起全部勇氣,抬起頭迎著他們的目光。“我要見巴克。”她說。她的判斷對嗎?他們是他的人嗎?或許她要倒黴了?

短暫的沉默後,其中一個走到一邊,做手勢叫她跟他走。他走進了一棟大樓。林淑嫻猶豫了片刻。也許他是帶她去見巴克,也許他想殺她。她決定不管了。就是死了也比這樣活著好。

她跟著那人走了進去。

這兒有光,但掩蓋得很好,所以從街上看不到。但這裏看上去和別處一樣髒,那個混混兒小心翼翼地穿行著。林淑嫻緊隨其後,盡量不踩到釘子或別的銳器上。

道路盡頭有一扇門,他有節奏地敲了敲,顯然是暗號。門開了,他揮手叫她進去。他留在外麵,大概打算回到他同伴那裏繼續放哨。

走進房間裏麵,一切就都不一樣了。裏麵亮堂堂的,居然有電。這房子是舊式的,大概是一百年前20世紀90年代的建築。牆紙看上去還不錯,就是有幾處剝落了。有桌子和椅子,幾個人坐在那兒。他們漠然地看著她,可能每天都能看到她這種人來乞憐,因此已經熟視無睹了。有個人站著,打量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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