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竹西路,歌吹是揚州。
野綠連空,天青垂水,遠峰凝碧。
長河畔,蘇珩之提著一壺酒笑看著眼前的白衣人,道:
“你瞞著他說回揚州探親,其實是想幫他去找簡文奚,是不是?”
溫言玉看了看將要起航的船,回頭微笑道:“什麼事情都瞞不過璿然。”
蘇珩之輕哼一聲,道:“你就不怕那小屁孩回到簡文奚身邊,再沒有你的位子。”
溫言玉道:“看著他永遠為另一個人傷心難過,我又能好過?若那人回來他能開心,即便身邊不是我,又有何妨?”
蘇珩之苦澀的笑了笑,道:“你倒是癡情。”說完把酒遞給他,道:“雖然你不愛喝,但為了我這個二十多年的老友,也該喝了吧。”
溫言玉笑笑,接過酒,仰頭喝了幾口,上了船,向他搖搖手。
蘇珩之看著隨清風碧波遠去的孤帆,江上正有一輪紅日緩緩升起,迷茫的晨霧讓一切似夢如幻,仰頭灌酒,低頭時,兩道清淚,道:“看著你為另一個人傷神痛苦,我又豈能好過?”
溫言玉來到臨安,動用了所有的人力,卻依然杳無音訊。
京城有陳伯彪和石子侯照料,倒不著急,隻怕顧傾照顧不好自己,想到這裏,溫言玉眉頭微皺。
這日溫言玉正在一家酒樓坐著等待暗探的消息,他看著手裏的帕子,有些出神,嘴角卻微揚。
一曼妙的女子蓮步輕移,在溫言玉麵前款款落座,溫言玉回過神來,卻不認識眼前的人。
那女子花容月貌,左眼角下還有一顆紅色的痣,笑意頗具嫵媚。隻聽她啟朱唇道:
“公子可是在尋一個人?”雖是問句,卻十分篤定。
溫言玉淡淡一笑,道:“正是。”
女子拿出一枚玉佩,道:
“公子可認識這枚玉佩?”
溫言玉眉頭微皺,簡文奚腰間的玉佩從未換過,這應該是他的玉佩。
女子道:“三月江南,雨微風細,曾有一個公子救妾身於強人之手,那公子孤身一人,頗是落魄,已是氣息奄奄,命不長存,妾身為了報答,照顧他最後一段時日。”
溫言玉猛的抬頭,驚道:“他死了?”
女子眼眶微紅,臉上笑意淡薄,緩緩道:“公子死時,口中一直念著一個人的名字,他囑托妾身,若有人來尋,萬不可將他死的事情告訴別人。”
溫言玉聞言手指攥緊了帕子。
女子回想起那天,春雨紛紛,窗外桃花始開,公子躺在床上,手裏緊緊握著那枚玉佩,唇色蒼白,雙眼已是半睜,無論她哭喊什麼都已經聽不進去,卻淡淡笑道:“然雅此生……隻為一人傾……”
溫言玉恍惚間回神過來,那女子已經離開,一枚玉佩悄然躺在桌上,在陽光下溫潤發光。
溫言玉來到簡文奚的墓前,墓碑簡單,隻有兩個字:
傾顧
溫言玉上了一炷香,歎了一口氣,離開。
溫言玉回到京城後始終沒有將簡文奚已經死的事情告訴顧傾,顧傾能處理朝政,隻是依然冷冷淡淡,仿佛魂已經離開這世間,即便看著他,也沒有什麼言語。
溫言玉看著痛心,出了宮,回到家,劉伯卻告訴他,蘇珩之已經辭官出遊了,留下了一封信給他。
溫言玉打開信,依舊是蘇珩之放蕩不羈的行草,上麵寫著:
本非此中人,不沾此間塵。安好,莫念。
璿然
溫言玉想起自己和他大概出生沒多久就認識了,二十多年,從玩伴到學伴,再到為官,竟是從未分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