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便到了清明節,餘煙雖然躲在經天大廈裏,但這拜祭已故至親的節日,她卻必須出來。隻不過她為了避開人流,特意在清明節的正日過了之後,才向梁珊請假,而後再帶了香、紙、蠟燭、酒水、灑掃用具等物,搭車往城東郊的墓地趕去。
S城的公墓山占地極廣,與別處的公墓陵園一樣,這裏的墓穴也按不同的地段分了不同的價位。餘煙逃離陳家,為免陳耀庭查銀行的交易信息知道她在什麼地方,她除了最初取的一筆現款以外,從不敢動用帳戶裏的錢。身上沒錢,她給父母買的墓穴自然不可能落到什麼好位置,而是位於麵北的山陰處,荒僻得很。
因為地方荒僻,又錯過了清明祭奠的正日,所以這裏看到人是件很讓人意外的事。而當餘煙看清那人的長相時,則更是大吃一驚,不由自主的一愣,好一會兒才硬著頭皮走了過去,恭恭敬敬的喊了一聲:“總裁!”
李經天身著白襯衣黑西褲,站在路口一新一舊兩座墳前,腳旁還放著一隻裝滿香紙蠟燭酒食等物的大提籃,目光幽遠,意態蕭疏,神情在悲傷痛苦中又帶著愧疚迷惘。聽到她的聲音,他的思緒才收攏了些,也有些意外的看著餘煙:“你來這裏拜祭誰?”
“我爸媽。”
餘煙簡短的回答了,見李經天還站在原地不動,忍不住開口提醒:“總裁,您站在路中間了。”
也許是為了多營造幾個墓穴賺錢,也許是為了避免浪費土地,公墓之間的路修得很窄,隻能容兩個人並排而行。餘煙手裏提的東西太多,如果李經天不讓開,她要過去就得踩著人家墳前的台階,對亡者殊為不敬。
李經天神遊天外,反應有些遲鈍,被她提醒才意識到自己擋了路,趕緊讓開。餘煙道過謝,往裏走去,心中卻有些納悶:李經天怎麼會清明節後跑到這裏來?
這樣一想,她不禁回頭再看了一眼,卻見李經天走到那兩座墓中間蹲下,看樣子正在給兩座墓除草。
她雖然有些好奇,但畢竟今天是來拜祭父母的,也懶得再管閑事,隻管走到父母合葬的墓前灑掃除草。整理完畢,她才在墓前跪下,點蠟燒香焚紙奠酒。
她在周歲的時候,就家遇洪災,是父母把她放在澡桶裏,才捱到救災的武警戰士趕來,僥幸逃了一命。她的父母都在洪災中失蹤,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這座墓裏埋的並不是他們的遺骨,而是當年他們裹在她身上的兩件衣服。
餘煙腦子裏沒有關於父母的容貌長相的記憶,但這並不妨礙她從打聽到的自己獲救時的情況裏,想象出父母當年對她的愛。
這份愛是支持她一路行來,無論遇到什麼樣的困境都不肯放棄的精神力量。所以她在父母的衣冠塚前一坐就是兩個小時,直到她燒的線香都燃到了盡頭,才起身把灰燼掃起,將垃圾裝好,輕聲說:“爸,媽,我走了。最近有點麻煩,我要到中元節再來,你們別怪我。”
走到路口一看,李經天竟然也還沒走,靠坐在一座看上去比較老的墳墓的墓碑前,手裏握著酒杯,雙目緊閉,麵色暗紅,看來竟像是跟這墓主人對飲,喝得爛醉的樣子。
酒氣被風一吹,淡淡的幾縷飄來,餘煙一聞就知道這是ABSOLUT
VODKA的味道,暗暗搖頭,這麼烈的酒他直接拿來喝,沒喝死算他酒量過人。
李經天醉得不省人事,餘煙本想悄悄從他身邊走過,不料此時一陣風吹來,把他先前點在旁邊的墓前的紙錢吹起。李經天在燒紙錢這方麵不夠細致,紙錢是厚厚一疊堆著燒的,沒有燒透,此時風一吹,紙錢中間隱著的暗火就呼的一下漲了起來,那些吹散的紙錢一張張都變成了在飛的火焰,到處亂飛,其中幾片就落到李經天所坐的墓前。
那墓前的石板上灑滿了ABSOLUT
VODKA,被火一引,頓時燒了起來。眼看那火沿著蜿蜒的酒水呼的一下往李經天腳下燒過去,點著了他的西裝褲腳,餘煙嚇了一跳,趕緊把手裏的垃圾袋扔了過去,將火苗壓住,叫道:“李經天!”
李經天酒入愁腸,已經醉死了,卻哪裏叫得醒。也虧得餘煙這袋垃圾扔得及時,把他褲子上的火苗撲滅了,不然這墓地裏今天就出演了大燒活人的戲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