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雙手相互摩擦著,像個犯錯的小孩,低斂著眼皮不敢抬頭看我,我知道我們離分手隻差一句話的時間了。
那天有風,吹落了咖啡屋前一片茉莉。我曾問過咖啡屋的女主人為什麼是茉莉,她淡淡的笑著說,茉莉好看唄。
我和冬青是上個冬天好上的。大雪彌漫,他那天喝了點酒,這個溫文爾雅的男人兩腮微紅,掐著我的小臂不肯鬆手,我生氣地想要掙脫,他一用力把我的大紅圍巾扯掉,然後掛在路邊鐵欄杆上,我瞪大眼睛說不出話來,他指著我的鼻子大聲的說,
“餘肖肖,你從今往後就是我夏冬青的女朋友了!”
“你神經病啊!”我反過神來,轉頭看了看四周,幸虧聚會的朋友們都已經散了,我憋的發熱,以前上學的時候他是最討厭我的了,所以我也很討厭他。
“對!我就是神經病!就是神經病才以為討厭你才會引你注意!”
我留校任職一直是我朋友們所津津樂道的茶餘飯後的作料,她們以為我會進了外企,做一個職場女強人,再或者發揮與生俱來的文藝氣質做一個情感係數爆棚的女作家,但當學校把本該寫著夏冬青的名字的留校決議書放在公告欄時,那些無聊的冬青粉便開始了關於我家世的各種杜撰,從銀行老總到地產大亨,我那位還在研究明天要吃什麼的老父親要是知道豈不要懷疑我的親屬性?
從來都是夏冬青第一我第二,他是班長我就是副班長,他是一等獎我就是二等獎,但有一點我比他好,就是人緣他差我十萬八千裏,當然除了那些不知道他冰山心髒與變態思想的花癡慕名無聊的冬青粉除外。更令我驚訝與氣憤的是,他人走了,但是男神的稱號就像被施了咒一樣,學校的後輩們總能打聽到這個所謂的男神學長並長奉不換!
他在學校對麵的齊語百貨當主管,學校的女學生們哪裏是去買東西就盼著能夠偶遇帶著一幫人瞎轉悠的夏冬青。我和他好了之後一直瞞著朋友們,他好多次想要公布,我吵吵著你要是說出去咱們就分分鍾各奔東西。畢竟,當年我也是不喜歡他的。
“餘肖肖,我有話要跟你說”
“我聽著呢”
“你人很好,但是——”
“給我一個可以信服的理由”
“我不適合談戀愛,我喜歡自己呆著”
“你喜歡過我嗎”
“喜歡過,現在。。。一點吧”
“謝謝你”
也許當我說出謝謝你的時候我永遠的失去了他了。我們就像一個叉號,交點過後就越來越遠,遠到陰陽相隔。
他媽媽把他的骨灰帶走了,我連他的最後一麵都沒見到。車禍發生的時候,我在上著法學係的課,班裏一陣騷動,後排的女生失聲尖叫,接著便是一陣陣唏噓,我隱約聽到冬青學長四個字,但還是安然地上完了那堂課。
辦公室同在休息的李老師向我說明了一切,我才清楚。我扶著桌子沒有站起來,因為急性闌尾送去了醫院睡了一個星期,教務處在催課,我收拾收拾又開始了我的授課,我的傷心和難過連同他的分手一起扔在了風裏,就算會痛,我也會不讓他表現出來。我明顯感到來聽課的同學大幅減少,我問了一下,沒人理我,我就通知了他們,下節課點名,請務必全到。我以為點名可以輕鬆解決一切,結果星期三的課缺得更少了,我憤怒之下點了名,點到李許莉的時候她用了幾乎整棟樓都能聽到的聲音大聲說了一聲“到!”
之後我便聽到她的周圍在亂罵,假惺惺,冬青學長就是跟她分手了才死了的!她居然還能安穩地在這上課!蛇蠍心腸!
冬青是個溫和的男子,以前我討厭他,是因為老實不說話我總覺得在裝清高,最關鍵的是,他總是比我好!我們談了之後,他也一直這樣溫和,就連給我買檸檬味奶茶都要溫水泡的。我生日的時候,他轉了整座南京城買了兩個白瓷杯子,他拉我到那個咖啡屋靠窗的桌子邊坐下,叫了一杯紅茶,把紅茶放在他給我的瓷杯裏,告訴我,
“你在我心裏,就像這白瓷杯子裏的紅茶,一眼看到底,珍貴無比。”
我走在校園裏,都能感到背後的指指點點!你們以為我是不是很堅強,你們以為我是不是什麼都能接受,什麼都蒙熬過去,他死了,我心裏才是最難過的那個!你們這個慕名的後輩們又如何懂得!
我被破了一盆冷水,到教室休息出的時候,手腳還在滴水,我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我咒罵,夏冬青!你亂了我的心便想一走了之,你還有那麼遠,讓我再也無法找到你,你走了,還讓我承受這麼多!我真想跑出去告訴那些無知的學生,告訴他們,他死了跟我有什麼關係,那個時候我們已經分手了!是他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