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武的用途無非有兩種：奪取和守護。對於同樣的一個生命，善於奪取的那叫殺手，善於守護的便是保鏢。在遇到雷氏兄弟之前，黃懷玉從不認為會存在這種情況：同樣出身背景、同樣成長經曆、同樣精神信仰的兩個人會產生如此的差異。雷鶤的人生信條是否認一切他認為不合理的生命，而雷鵬大部分情況下卻是隻會打斷別人的雙腿。三天，七個人，十三條腿。黃懷玉無法否認他的確受到了雷鵬很大的影響。他第一次開始學著打斷別人的雙腿是在他來到京城的當天晚飯時分，在一家並不大的餐廳內，當時他的對麵坐著的是林婷。那是一雙瘦弱的雙腿，甚至可以說是幹癟。黃懷玉雖說並沒有因此而感到心裏爽快，但於他來說卻是有不可替代的意義。在那以後的兩天裏他又陸續地打斷了另外四個人的雙腿，那些腿雖說是各色各異，但它們卻擁有同一個驚人的相似點：幹癟。第六雙腿給人的感覺終於是飽滿了一些，但仍舊是很瘦。“是你打斷了我手下那些兄弟的雙腿？”其時是在京華飯店，黃懷玉正在悠閑地喝著一杯沏的很淡的茶，那種茶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仙子茶”。西湖的明前茶，取自獅峰山下胡公廟前的那十八棵茶樹上新鮮茶葉，由玉堂仙子親自炒製的，炒製的手法是其在古傳的基礎上自己又稍加改善，故稱“仙子茶”。“如果並非是由他們自己跌斷的，便可算在我身上了。”“你家雖然在金陵有些勢力，這裏畢竟是燕京，你總歸該安分些。”黃懷玉笑道：“雖然你說的我並不認同，但這一次我決定聽你一次建議。”郭奕凡，郭家二老爺的外孫，雖同樣姓郭，但已是郭家外支，流傳在京城裏的就隻有惡名。因一心追隨表弟郭小刀的鞍前馬後，人稱“郭小狗”。狗不止會咬人，還會大笑，這一次他就笑得很開心。“久聞金陵公子十分精明，倒也識時務。現在有兩個選擇：或是當眾向郭小爺我磕頭賠罪，然後再拿出一些錢來做補償；或是殺人償命，借債還錢，由小爺我打斷你的那雙狗腿。”黃懷玉微笑。“隻有小狗才會有狗腿。不然你家主人也不會用你來作餌。”郭奕凡麵色微微一變。“我不清楚你在說些什麼？”黃懷玉不改笑意。“但你應該清楚那兩個選擇都不怎麼適合我。”郭奕凡一臉壞笑。“不適合你，卻可以惡心到你。”作誘餌就要有作誘餌的覺悟，可是郭奕凡卻沒有，他仍然在作著獵人夢。在他告別健全人，成為殘疾人前的那一刻，他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定位。“我表弟是郭小刀，我是太子的人，你這樣做，太子和郭家是不會放過你的。”郭家的人趕來的速度並沒有那樣的迅速，倒是先來了聞風而動的竇成虎、秦琛、姬盛名、薑振英。竇成虎一屁股坐在了黃懷玉的對麵，拿起麵前的茶壺，將那世間不可多得的“仙子茶”一飲而盡，猶是不滿足般的咂了咂嘴，笑道：“我隻當你來到了京城會安分一些，生怕過分委屈了你。……果然不愧為將門之後。”說著一腳踹在了郭奕凡的斷腿上，郭奕凡登時繃緊了身體，麵容蒼白，雙眼翻白，冷汗涔涔而下。“狗東西，不過是郭小刀手下的一條癩皮狗，也敢如此猖狂。”秦琛一臉悲憫地瞥了眼躺在地上昏死過去的郭奕凡，微笑道：“果然不愧是金陵公子。”“相較而言，我更願意別人稱呼我為‘金陵太子’。因為我愈來愈發現‘金陵公子’這幾個字實在是不具備足夠的威勢，所以好多的人似乎都很樂意招惹我。”姬盛名淡淡道：“但是你終究還是隻能做你的公子，你並不能執掌黑白。對於許多的人來說，你還隻是一枚棋子而已，一枚很容易左右用來達到自己訴求的棋子。”黃懷玉笑道：“然而經過雷氏兄弟一事，我似乎並未失去什麼，另外的一些人似乎也並未得到什麼。”“那是一個從一開始就注定沒有贏家的迷局，沒有人願意陷入其中，每個人卻樂意看到其他的人陷入其中。今日的局麵似乎並不複雜，結果也相當可期。”薑振英一臉古怪，哼笑道：“結果的確令人期待，隻是每個人期待的結果卻未必相同。”停著沉吟了一下，接著似是自言自語般地搖頭歎道：“郭家太早露底，福禍也未可知。”黃懷玉瞥著薑振英，笑道：“賈家跳出來的豈不更早。”黃懷玉又叫了一壺“仙子茶”，竇成虎目中精光一閃，便要去接，卻被黃懷玉搶先籠入懷中，隻給他斟了小小一盞。“似你那般牛飲，沒得侮辱了這茶。品茶講求一種心態：寧靜、安泰。”竇成虎又是一飲而盡，咂了咂嘴，擰著眉頭道：“我實在品不出這茶的千般好來。假如有一條瘋狗站在麵前狂吠，我想絕大多數的人都會如我這般無法安下心來品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