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鬆平醒來見錦帳文茵,自己卻全身赤裸,竟然裸睡於香帷之中,不禁羞愧難當。耳邊似乎又響起林仙兒的曲子,正在無窮回味,自歎餘音繞梁,又覺得琴聲似有若無,亦真亦幻,不知是昨日之聲,還是今日之曲?他見四周無人,便和著曲子,急急忙忙穿上衣服。
洗漱已畢,侍女獻上早餐,王鬆平食畢,匆匆去找林仙兒。
他功力已完全恢複,他也覺得此次受傷複原的特別快,大大出乎意料。
魏地雖好,但終不能樂不思蜀。王鬆平時時想念自己的那幫兄弟們,特別是在香衾之中,這沁人心脾的香味,不禁讓自己那幾位美女,不知她們現在如何,身在何處。與他們分離已近一個月了,或許她們在焦急地盼自己回去。特別是唐嫣,如果知道自己還在這兒貪享安逸,那還不氣得七竊生煙。況且,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自己還有兩件大事未了,又豈能醉心於溫柔之鄉。想到唐嫣,王鬆平眼前似乎浮現出她生氣的樣子,臉上不禁微微一笑。
春寒料峭,天色低沉,煙雨空蒙。王鬆平循聲找到林仙兒,秀隱珠簾,如仙女一般,一襲白衣,長發如瀑,香腮美肩格外誘人。蘭花指上,琴聲琮琮;案幾架上,香霧繞繞,侍女四周侍立。
琴聲一改往日的歡快,聽起來似乎有些令人傷懷,似是纏綿後地分離,讓人心存不忍。
別有憂愁暗恨生,此處無聲勝有聲。王鬆平靜靜地站著,默默地聆聽著,心隨琴動,也是瑟瑟有聲。琴彈心聲,在音而不在弦,他的心情也不禁被這琴聲所渲染,跟著沉重了起來。難道,她會讀心術,知道自己要來辭別,王鬆平心想。
昨夜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琴聲忽然收住,王鬆平轉目一顧,兩人四目相對,林仙兒似是眉端凝愁,含情脈脈,沉靜深邃的雙眸裏看不出一絲波動;一汪秋水,像兩泓千年不化的冰湖;嘴角微笑,如微風吹過瀲灩的春水。
王鬆平自是心中有鬼,想提辭別卻又不忍心開口,話到嘴邊又強行咽了回去,眼神閃爍,遊於一側,避開了林仙兒那滿含深情的目光。
“仙子,今日琴聲何故如此憂傷,是天色陰沉之故,影響了你的心情,導致琴聲如煙雨空蒙?”王鬆平問道。
林仙兒撫琴遠望,目光如水,綿綿悠長,朱唇輕啟,吐氣如蘭,反問道:“別離在今晨,見君當何秋。”
王鬆平笑了笑,卻笑得不那麼自然,畢竟被林仙兒說中了心事,於是,趕緊叉開話題,道:“楊柳飄隨風,牡丹搖曳中,把酒話苗圃,聞琴不思蜀。”
兩人相視,林仙兒笑靨如花,嬌啼宛轉道:“我換個曲調,我撫曲,你舞劍,可好?”
王鬆平欣然應允,兩人郎情妾意,琴瑟相和。林仙兒琴聲忽快忽慢,忽緊忽鬆,忽高忽低,王鬆平身形劍勢忽收忽放,忽合忽開,忽上忽下。劍如行雲,琴如流水,兩人配得的天衣無縫,非常默契,可曲調極長,林仙兒直彈得額頭香珠滲出,王鬆平直舞得汗透衣背。
曲畢,王鬆平收招撤式,雄姿英發,傲世而立,白衫如花,長劍勝雪。照舊,林仙兒翩翩起舞相和。
“鳳髻蟠空,嫋娜腰肢溫更柔。輕移蓮步,漢宮飛燕舊風流。謾催鼉鼓品梁州,鷓鴣飛起春羅袖。錦纏頭,劉郎錯認風前柳。”
林仙兒素麵白衫,青絲墨染,玉袖生風,若靈若仙,婉兮清揚,俏麗多姿,似芙蓉出水,如仙子下凡,高貴絕俗,驚為天人。
舞畢,林仙兒也是香汗淋漓,嬌喘微微。侍女遞過香巾,林仙兒拭畢,王鬆平道:“仙子,你真是多才多藝,想不到你的舞姿也如此婀娜多姿,美輪美奐。”
林仙兒美目流盼,粉麵含羞,道:“我隻為你舞……”
琴聲再起,兩心悠然,陶醉其中。細雨蒙蒙,天氣沉沉,正是睡覺的好時機,王鬆平上午舞劍盡興,汗濕衣背,午後沐浴,便又美美睡去。一覺香甜,說來也怪,連夢也沒做,晚飯都沒起來吃,直到第二天天明。
第二天上午,王鬆平行功兩遍,氣運周身。忽聽餘音嫋嫋,不絕如縷。王鬆平又循著琴聲去找林仙兒,再度想與她告別。
林仙兒的琴聲,比昨天的憂傷更進了一重,顯得悲淒,幽幽怨怨,幽幽咽咽,如怨如怒,如泣如訴。似怨相識,似怒分離;似泣分別,似訴衷腸。
“弦凝指咽聲停處,別有深情一萬重。”王鬆平覺得她心情不好,也不出聲,隻是默默地陪著她。
琴聲已畢,王鬆平還在琴聲中飄蕩,林仙兒道:“鬆平,你陪我出去走走吧。”侍女撐起花紙傘,遞於王鬆平。
細雨網春暉,微雨**。王鬆平擎傘在手,為林仙兒遮擋風雨,兩人雙飛於廊間。牛毛細雨,綿綿密密,落在傘上,聲似有若無;落於葉上,潤物細無聲。淫雨霏霏,如煙如霧,似林仙兒的琴聲,如泣如訴。叢叢牡丹,在雨霧中舒展著身子,在微風中向他們倆招著手。
兩人無語,慢慢地走都著,林仙兒慢得幾乎要碰到王鬆平的身體。霏霏的細雨,淡淡的惆悵,在王鬆平心中泛起片片漣漪。
“平兒,何故不語。”林仙兒輕輕地問道。
王鬆平笑了笑,說道:“行邁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林仙兒扭頭顧盼,兩人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