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碧筱毫無意識地在原地轉圈圈。
一個穿藍土布褲子的大爺走近她:“小姐,新鮮楊梅,要不要?”
戴碧筱看向他肩挑的籮筐:“咋賣呢?”
“十二塊錢一斤。”
戴碧筱搖搖頭,說:“太貴了。”聲音細弱蚊蠅。
“給你便宜些,十塊錢吧,天快黑了。”大爺放下了擔子。
“噢,不了,我……不需要!”她非常後悔問了價錢。要是像旁邊的人一樣,一開始就不予理睬,那就不會給大爺製造希望,自己也不會尷尬了。
大爺就近坐在台階上,從懷裏掏出粗布手絹,打開,白白的饅頭,他大咬一口,吃得很香。鼓著的腮幫子仍期冀著:“小姐,給你按八塊,到哪你都找不到這價了。”
戴碧筱歉意地笑笑,躲到了站牌下,人群深處。
同是天涯淪落人啊。這麼一會兒,她心裏的兩個小人兒仍然在打架,極其慘烈。
“三塊,做人得誠實厚道,再說,萬一被逮住多羞人!”
“兩塊,實在是窮啊,何況這麼多人,阿姨肯定記不清!”
“不行,要慎獨,都像你這樣了,道德不都敗壞下去?哪天黨倒閉了,你就是蛀蟲之一!”
“別給我擺空道理,一個人要是生存都得不到保障,那他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
最後,作假小人兒的魅力更大一些。上了859路車,戴碧筱積極主動地遞上倆鋼崩兒,阿姨問都不問,就給她撕了□□。
下班高峰,車蠕動的有點無奈。乘客上上下下,因為漏票,戴碧筱挪到車廂後麵,生怕萬一招搖到阿姨視線裏,被毫不客氣地揪出來,那可糗大了。
夜色籠罩大地,閃爍霓虹,像是白天在晚禮服上鑲綴的鑽石,璀璨華麗。生機盎然的店鋪,形形□□的男女,從車窗外飛速掠過。外麵是一個不甚擁擠的世界。
做“賊”真是心虛啊,尤其像她這樣的新手。一路上戴碧筱都在擔心東窗事發,並設想種種情景,她能應付的不能應付的,她該說的不該說的……哎哎,至於嗎,不就少給一塊錢嘛,與那些貪官汙吏比起來,純潔的多了去了……哎哎,貪多貪少,性質一樣,不要找借口,清楚你不是好人就行了!
遇到一個位子,迫不及待地躲進去,心理上覺得這就是安全的地縫。總算一路平安,終點站,戴碧筱貌似心平氣和地下了車,隻聽“咚”的一聲,心裏石頭落了地。
6點下班,回到家,已快9點,饑腸轆轆。炒了昨天分批從菜場吭哧吭哧弄回來的南瓜,就著不算硬的饅頭,狼吞虎咽地吃掉,饑餓立刻一掃而光。
解決了溫飽,該尋思點別的了。晃悠到大姐房裏,小嘉像個蝦米似的躺在床上,粉色的薄毯子胡亂地壓在身下,電視自顧自地放著動畫片,還有不知疲倦的電風扇傻呼呼地吹著。
戴碧筱把熟睡的小嘉放端正,蓋毯子的時候,發現她身上被蚊子叮了好多小包包。可憐的孩子,父母忙著工作掙錢,她隻好一個人上學、吃飯、睡覺,附近也沒有同學,隻有電視能陪她打發一點無聊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