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那海濤和齊孝石從最基礎的工作做起,逐一核實新時代公司離職的每一個員工情況,大海撈針,不放過任何線索。但時間飛逝,兩人加班加點熬了半個月,才核實了不到一半的員工。連日的疲憊幾乎拖垮了齊孝石,他一直發著低燒,卻依然紮在工作裏。那海濤勸他暫時休息無果,就隻得叫來齊歡,在軟硬兼施中才勉強讓他同意休息幾天。麵對繁雜浩大的工作量,那海濤也一籌莫展,真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用盡全力卻毫無效果。他和齊孝石都知道,即使找到了下一個沙偉、常驍,就算明知他們的身份是假的,但隻要找不到他們的下落和去向,核實不了真實的身份,那之前的所有工作也等於白做。而茫茫人海,找到這些嫌疑人又談何容易,在這個上千萬人口的城市,一個人的蹤跡就如一顆星辰,在浩瀚銀河中難尋坐標。
那海濤熬紅了眼睛,轉木了大腦,也無計可施。無奈中暫停了對新時代公司員工去向的全麵排查,將工作重點轉到了查詢給龔培德賬戶打款的線索之中。經過對大鐵、二鐵的再次審訊,基本可以證明,雇傭他們對齊孝石下手的人,就是代辦公司的鄧楠。那海濤分析了整個案件的線索,又將龔培德的案件和齊孝石被打的事件互相串並,得出了往龔培德賬戶裏入款五十萬元的匿名者與鄧楠有關。於是抓捕鄧楠就成了推進這一係列案件較為關鍵的一步。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雖然現在對鄧楠僅停留在懷疑上,還沒有確鑿證據證明他參與犯罪,但辦案偵查有時就是要拓寬思路,要有通觀全局的能力,事與事相互糾結,案與案相互聯係,有時抓到一個線索,也許就能拽出它的源頭。以現在的證據,還不能給鄧楠開具刑事拘留手續。手續開不出來,對人就沒有強製力。那海濤為穩妥起見,聯係了鄧楠原籍的警方,準備先核實鄧楠的身份是否真實,再通過一切手段,全方位地查找鄧楠的下落。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那海濤在空空如也的辦公室裏,對著窗外的黑暗發呆。網撒出去了,能做的事情都做了,剩下的就要靠運和命了。作為一個信仰共產主義的黨員,那海濤是不該相信運、命之說的。但搞預審的人都明白,有時運和命不僅是指帶有迷信色彩的天賜注定,還指一種世間萬物解釋不清的因果法則,就好像中國的那句古話,“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42.黑話審案
轉眼一周過去了,案件毫無進展。冬日的蕭條寂寥讓整個城市昏昏欲睡,人們蜷伏在溫暖的室內,消極度日。一旦過了上班高峰期,街頭的熙攘就瞬間退去,像潮水的漲落,像世間的冷暖。一些閑適的老人在街頭遛彎,用衰老的生命呼吸著空氣中的懸浮微粒。在這樣的汙濁環境下,自由自在的代價就是付出健康的身體。
年輕啊,真的隻是一瞬。那湛藍天空中婀娜的雲朵,停泊一會兒,就會被風吹散。人們青春的奔波,實則是邁向衰老的努力。從清晨到日暮,每一次循環往複,陌生的期待和惶恐都會走向淡然的習以為常。那些說過的話,做過的事,編織的夢和暢想的路,一旦成為過去,便熱情耗盡繁華落地。那曾經期待的寬廣海平麵,也會因熟悉波濤洶湧的韻律而歸於平淡。一切一晃而過啊,等抬頭時才發現,路還是路,自己卻不再是自己。那曾經的萬丈豪情已經稀薄,生存的壓力成為主題。曾經想仗劍走天涯,如今卻在為柴米油鹽苦惱。現實越發質感,不是夢死了,而是心碎了。自由沒有綻放出淡然,而是生出空虛。攀登者越過高山,看到的卻是黑暗,沒有等到黎明。許多人就是在這種背道而馳的境遇下碎了心,遠離了原本堅持的路。走吧,也許此生的目的就是跋涉。麵對霧霾漫天的前路,如不遠行,又怎知崎嶇。不知什麼時候,咖啡廳裏的收音機放著一首不知名的歌曲,歌中唱到:
我想走上田野,看大片大片的金黃,
在衰落之前的綻放,染紅遠方的夕陽,
我想走過海洋,看寂靜無邊的寬廣,
在澎湃之前的低潮,迸發絢爛的時光。
漫無目的的行走,是終其一生的願望,
可以自由索取,愛和極致的憂傷,
忘不了那雙眼眸,黑暗中頻頻眺望,
是否放棄才珍惜,把瑰麗的青春遺忘……
湖濱餐廳,三個人相對無語。齊孝石拿出中南海剛要點燃,就被服務員禮貌地製止。
“爸,你少抽點吧。”齊歡也勸。
齊孝石覺得無趣,想歎氣又要顧及場合,隻得苦笑著搖頭,把煙塞回到煙盒裏。
那海濤穿得文質彬彬,眼神裏卻依然有種警察的光芒。他在齊孝石麵前永遠是個虔誠的徒弟,齊歡看著兩個人無語相對,覺得可笑卻又無計可施。
今天是齊歡的生日,也是她和那海濤準備向齊孝石攤牌的日子。
“爸,我今天有些話想對你說。”齊歡說。
齊孝石側臉看著窗外。餐廳沿湖而建,不遠處便是湖水和植物。
“爸……您看什麼呢,今天可是我的生日。”齊歡有些失望。
“哦,生日快樂。”齊孝石努力更換表情,舉起手中的茶杯,“別怪你爸啊,警察現在不讓喝酒了,我就拿茶祝賀我女兒的好日子。”
“嗯,這還差不多。”齊歡笑了。
那海濤也舉起杯,和父女倆一起碰撞。
“你們……真的想好了嗎?”齊孝石自然知道女兒要說什麼,也不想讓交談循序漸進、層層鋪墊,索性就直入主題、一箭中的。
“爸,您指的是什麼啊?”齊歡反而不適應齊孝石的這種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