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聲微頓,忽然心中一動,又道:“姑娘說剛才在廳後偷聽到咱們的談話,不知你是躲在什麼隱秘的地方的,咱們竟然毫無所覺?”
小梅嬌羞地嫣然一笑,低聲道:“是一個你們料想不到的地方……”
江濤問道:“能不能告訴在下?”
小梅頰上一紅,道:“少俠難道沒有注意,大廳門前有五級台階,廳內地麵比花園高出了四尺多麼?”
江濤微一凝神,頓時恍然而悟,道:“姑娘是說大廳下麵有空隙,剛才你就是躲在廳房底層?”
小梅嬌羞無限,輕輕點了點頭,道:“這件事,你可不能告訴姆媽呀!”
江濤心念疾轉,笑道:“好!我不說,但有個交換條件。”
小梅愕道:“什麼條件?”
江濤壓低了聲音,輕道:“帶我去那地方看看。”
小梅明眸連眨,也會過意來。欣然道:“你想聽聽那位天心教教主的來意?”
江濤含笑點頭道:“正是如此。”
小梅頓忘憂戚,舉袖拭去臉上淚痕,招手道:“好,跟我來!”
兩人悄然出了涼亭,由小梅領路繞過梅林,掩至大廳後麵。廳後有一架花棚,棚中滿置盆景;移開靠牆一缽“水仙”,果見有個黝黑的牆洞。
所謂“牆”,實係用石塊砌成的大廳地基;因為這座大廳建在花園中,故架石為基,比地麵高出四五尺。廳屋下留著空隙,乃是為了避絕潮氣的緣故。
小梅天真末鑿,四顧元人,一低滾首,當先鑽進洞裏;然後低聲催促道:“江少俠,快些進來,別讓丫頭們看見了。”江濤不暇細想,緊跟著也縮身而入。
小梅將花盆仍舊拉回原處,掩住了洞口;佝接著身子,柔美一棵,竟握住江濤手腕,把櫻唇湊在他耳邊低聲說著:“不要出聲,跟著我走。我帶你找個最好的位置,不但聽得到,還看得見。”
隅語如訴,吐氣如蘭;江濤雖是“落拓書生”的得意傳人,也不期感到一陣麵熱心跳,連忙點頭表示讚同。卻忘了地底伸手不見五指,誰看得見他是點頭或搖頭。
好在小梅並不想征求他的同意,自顧拉著他的手,輕輕移步沿牆摸索走去。行約十餘步,忽然停步;一麵鬆手,一麵用肘推了推江濤,示意向上麵看。
這地方正是牆基和廳壁交接之處,空隙較高,勉強可以站直身軀。壁角恰好有一線縫隙,遙對著廳內那座雲石屏風。江濤湊近縫隙一看,廳中情景大半人目。隻見靠左邊一排椅子上,坐著兩位不速之客,其中一人果然是無心教教主梅娘;另外一名紅衣少年,赫然竟是少教主梅劍虹。
江濤一見梅劍虹也在座,不禁暗暗一震,飛快忖道:“奇怪!他怎麼也來了!”
忽聽天心教主長歎一聲,緩緩說道:“…——小妹自知來得太冒昧,但為了這苦命的孩子,不能不硬著頭皮來了。夫人聖明,見了這孩子,大約已經明白小妹的來意了。”
遊湘女俠林素梅一雙炯炯明眸,正瞬也不瞬注視著梅劍虹;聽了這話,神色猛地一動,連連搖頭道:“不!你一定要告訴我,這孩子……他……他究竟是誰?”
天心教主臉上浮現一抹苦笑,道:“往事如夢,不堪回首。夫人還是不必追問的好;隻怕知道了以後,會承受不住那份嚴
重的打擊……”
林素梅毅然道:“還有什麼打擊比喪夫之痛更重的麼?你盡管直說,不必隱瞞。”
天心教主沉吟片刻,幽幽歎道:“既然夫人一定要追問,小妹也知道遲早總有剖白的一天,隻有從命。但在未說出之前,必須先求夫人原諒小妹情非得已,十八年疏於拜候,小妹才敢吐露。”
林素梅聞言一震,似乎已有不祥預感,好半晌,才水然頷首道:“好!你說吧!”
天心教主離座深深一福,道:“多謝夫人宏量曲意成全,無如事關重大,小妹不便當眾啟齒。已將大略經過寫在紙上,恭請過目。”說著,從油中取出一方事先準備好的紙柬,親自送到林素梅手中,然後俯首退回自己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