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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媛的情況並沒有想象中那麼樂觀,隨著病情的惡化,她的癌痛越來越明顯,打止疼針也沒什麼效果。有一次突發劇疼,她瞪大了驚懼的眼睛,絕望地呻吟道:“媽媽,我想上天堂!”她的身體抽搐成一團,抖動,抖動,像一隻垂死的小鳥,拚命地震顫翅膀。迷亂中,朱媛突然張嘴咬向自己的手臂,靜熙使勁扳都扳不開,後來有人替她打了鎮靜劑,朱媛暈厥過去。靜熙拔出她的手臂一看,已經咬爛了,血肉模糊中嵌著一顆亮晶晶的牙齒。

女人肝腸寸斷地說:“我不能看著孩子獨自受苦,她疼,我要陪著她疼,否則我不配當她媽啊。”女人朝自己的左臂舉起水果刀,被靜熙眼疾手快地製止了。

看著女人憔悴得近乎崩潰的樣子,靜熙唯有忍住淚水,她把這個月的工資拿出來交給女人,要她替朱媛買點想吃的東西。女人絕望地看了她一眼問:“是不是因為我們沒送禮,所以你沒替她盡心治?是不是因為我們沒交錢,所以你沒替她用好藥?”

靜熙睜大眼睛,這就是昨天還一口一個恩人地叫她的那個人嗎?

女人搖著頭尖叫道:“為什麼這麼快就複發了?我們可是花了快十萬了!就算十萬塊買不回她的命,至少可以讓她少受些苦吧!”

秋風刮在靜熙的臉上,也刮到她的心裏去了,她望著枝頭搖曳著的枯葉,心一陣陣地發緊,隻覺得整個心髒牽動得連膀子都疼得抖動起來。被人誤會、被人懷疑、被人不信任的滋味原來是這樣的,像是把一顆熱蓬蓬的心丟棄在荒郊野外,沒有人聽這顆心在說什麼,沒有人看到這顆心在滴血。

張航打電話約她出去吃飯,她說:“我忙,沒空。”連一句話都不想和他多囉嗦,便扣掉了電話。

緊接著他發來一條短信問:“你沒事吧?明天我們見個麵吧,我想見你。”

那天晚上靜熙值夜班,她先是到病房看了看朱媛,再去找朱媛媽媽,發現這個女人正斜倚在小走廊的長椅上,迷迷糊糊地睡著了,頭發蓬亂地遮在她前額,臉髒得好像幾天沒洗過。一個小挎包丟在腳邊,東西散落一地。靜熙在她麵前靜靜地站了好一會兒,本想叫醒她,但又發覺自己其實並沒有什麼話可以對她說。彎下身幫她把東西收拾起來,撿起一本筆記本,靜熙猶豫了一下,她知道朱媛媽媽有寫日記的習慣,不知這裏麵會怎麼寫靜熙。愣了一會兒,靜熙把筆記本裝進包裏,拉上拉鏈,塞到女人懷中,默默地走了。

大約三點鍾左右,朱媛媽聲嘶力竭地在醫生休息室外麵砸門。淩晨正是最安靜的時候,女人的砸門聲和喊叫聲不亞於戰爭年代的防空警報。靜熙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跟著女人直奔病房。

等靜熙和女人跑過去的時候,朱媛的瞳孔已經放大,搶救的幾個大夫也滿臉汗水地停了下來。

那一夜,女人不準任何人移動朱媛的身體,她一直靜靜地守著朱媛,不時地用嘴唇去親吻女兒灰蒙蒙的小臉。

對腫瘤科來說,雖然死人是很常見的事,但朱媛的死還是給靜熙帶來了很大的打擊和是非。

張教授搖頭歎息道:“當初我就不主張給三十床用藥,一是考慮到她家的欠費問題,二是考慮到三十床年齡太小,怕她的身體承受不了化療藥物的副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