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長鶯飛的時節,清波河畔熙熙攘攘。春風揚起屋簷下的塵,落進窯中染盡嫣紅。清波河畔,商鋪比肩接踵。蘇珂穿梭於街市間,遇塵而不避,絲毫沒有大家公子的矯情。手中把玩著一顆琉璃珠,迎著和風走進街角的古董店。
似是舊相識,古董店的主人對蘇珂很是熱情,從他精明的眼中流露出竊喜。
“蘇公子,幾日沒有光臨小店,少了您這雙慧眼,這店裏的古董也少了幾分顏色啊.”
“您說笑,”蘇珂沒有看他,目光遊離於博古架上一件件精美絕倫的物件上,深情得如同注視自己的愛人,
“家父從異域買進一批香料,這幾天忙於入庫和清算,沒有來得及出來。”
“呦,那蘇少爺可錯過好戲了啊。”
“嗯?莫非又有珍品?”
“非但是珍品,可稱獨一無二!”商人眼中的的竊喜瞬間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分分堅定和崇敬。
“且取來。”蘇珂耐不住性子忘了交易的基本原則。
“好嘞,您稍坐,二子,上茶。招呼好蘇公子!”商人一轉身,閃進了屏風後麵。
蘇家是西京城裏最大的富豪,祖輩考取功名,雖未世襲,卻留下萬貫家財。後在先人的努力下,與異域通商,靠香料再次發達,現如今進貢的香料,大多從蘇家取得。而蘇珂,是現今蘇家二公子,天生聰慧,雖無玉樹臨風之容,卻有仙風道骨之神。此子頗愛收藏古玩,對古玩的天賦也是異乎尋常。蘇珂的兄長蘇掣喜好武學,無心於家中商務,早已參軍成為風騎營統帥。蘇珂在平時忙完家中事務後,便會穿梭於街市,尋一兩件心儀之物。這間古董店,蘇珂已來過數十次了。
“蘇公子,您且瞧此物。”
茶溫尤熱,商人已經拿來這間絕世之物了。
墨色絲綢覆於這件古玩上,蘇珂揭開一角,圓弧的邊沿閃著釉色,流光在釉裏存留不願離去。待整塊絲綢揭去,一盤狀瓷器現於眼前。此盤正麵冰裂紋呈灰青色,背麵釉水純淨肥潤,釉下可見細小絲線隱約鱔血,在光澤閃耀下,仿似活物。
蘇珂入神於這件瓷器,手在盤背反複摩挲。“凡所我接觸過的古玩,我皆能說出些門道,可這。。。”
“蘇公子多慮了,此物本不是此間之物啊,容我為您道來。”商人徑自坐於蘇珂旁,自己斟滿一杯茶,在煙靄中,商人談起了這件瓷器的來曆。
兩天前,一對夫婦將此物件交付於我,並未索要錢物,隻是說務必要用黑色絲綢覆蓋,否則會招致不幸。我不信鬼神,便取出把玩,覺得釉色奇特,紋理雜亂卻有章法,恰逢我師傅過壽,我想把這瓷盤送與他老人家,也帶有平安之意。就在昨晚壽宴後,師傅將我留下,說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話,“徒兒啊,你出師十年有餘,技法和悟性已於為師不相上下了,雖然你每年都會給為師送來些許古玩,為師能夠體會你的孝心,但你切記,不要去做無理之事,古玩都是有生命的,強行是拿不來的。在你送我的古玩中,我分明感受到一股哀怨,你好自為之吧。”說完,便把這瓷盤還給了我,拂袖而去。回到家中我反複觀察這件瓷器,回想師傅的話。正百思不得其解時,家中一小廝拿著一封信進來,說是包裹這件瓷器的絲綢裏的。我當時可能過分關注這件瓷器了,沒有注意這些細節。信封下角有一徽章,盤龍狀,這可了不得,隻有皇親才會用這種信封。我誠惶誠恐的打開來,才明白這物件的來曆。
信中說,本來,這是一對瓷盤,得自民間。乃是進貢於皇上的貢品,後來皇上賞賜給了國舅劉洪,當時皇上最倚重的大臣。可在那之後幾年,發生了奪權兵變,劉洪被殺,家也被抄了,僅有這一盤被一小廝帶出幸免於難。那小廝本想拿著買些錢去個地方躲起來,可他夫人認為這是一個不吉之物,便沒有索要錢物,匆匆離開了。
“不想此盤竟還有這麼多故事,此物可有名字?”
“信中說,皇上曾給命名為百列,列取裂意。”
蘇珂雙眼流露出愛戀,“您能不能割愛,我願出高價!”
“也不必,我隻要你那塊玉佩。”商人手指在蘇珂腰間,蘇珂扯下玉佩交予商人便匆匆離去。
“真是年輕人,我是沒有尋找的激情了,老了啊,這盤,也不知道我有生之年還能否看清真相。。。”商人收起玉佩,轉身進屏風裏,留下一個落寞的背影。
蘇家大院。聽鬆閣。
蘇珂緊閉房門,僅留東北角一天窗。緩緩打開覆在百列上的絲綢,天窗投下的光映在百列的釉色裏,讓蘇珂愛不釋手。惚而,幾根鬆樹的雜枝掩住光線,明暗間,似鱔血的裂紋活動起來,殷紅色聚向盤中一點,和著窗外的鬆濤,百列也鳴出嗡嗡聲。
蘇珂手一抖,百列跌與桌上。驚魂未定的蘇珂想起了商人師傅的話,也許,真的有些許冤情讓這有生命的古玩哀鳴不止。待風止,光線又柔和起來,百列也恢複了原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