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梅苑裏,看著漫天細密的風雪,今年的雪下得特別的早,凜冽寧靜,冷落沉重。 手裏依然握著那串銀蓮花墜子,上麵的稹字經過這麼多年仍然清晰可見。 清晨,他離開的時候把這條鏈子輕輕放在我的枕邊,對於我說的話,他隻是淡淡飲盡杯中殘酒,並未答我,喜怒不明。 我不明白……到底真相是什麼? 感覺有些恍惚,也許還有擔心,一個人不知不覺的就走出了梅苑,卻在書房前碰見一個人,隻見他向我微微施一禮,看著我,眼中通透。 “你可知道四爺去了哪裏?”我顧不得許多,直盯著他問道,我隻想知道他到底有沒有去祭天! “王爺去了暢春園!”他似乎並不避諱,似是早知道我會這麼問。 我看著鄔思道那道睿智的目光,並不想掩飾什麼,隻是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王爺天未亮便召我來了書房,他沒想到竟然得知福晉會跟我說一模一樣的話!”鄔思道微微一笑:“初見福晉便是一場風波,當時在下已覺得福晉心思異於常人,著實佩服!” “我隻是個女子,沒有先生的大智慧,隻是存著些小心思罷了,咱們所求的結果未嚐不是一樣?何須深究?”我見四周一片寂靜,放心答道。
“福晉乃是有福之人,如今這府中形勢清明,王爺的四阿哥弘曆又自小在萬歲爺身邊長大,恐怕將來……” “將來又如何?今時今日,這府裏得寵的人又不是我,我不過是求個平安!”我打量著他的表情,此人著實聰明絕頂,萬事通明。 “嫡福晉無子,李福晉年福晉皆是漢軍旗出身,論出身高貴,將來可以執掌六宮的隻有一人!” “先生言過其實了,我不過是個側福晉!” “這世上的人都不明白何為舍得二字,所謂舍得,必是有所舍才有所得,隻是生於帝王家的人從來都是在爭鬥中周旋,不明白舍得的道理,福晉聰慧,懂得在一時風光和福澤綿長裏取舍。” “先生未免把我看得太高,我隻是明白有些事情,結局早就注定,無須白費力氣。”我望著他淺淺一笑:“先生看得透徹,自然將來也會取舍!” 我看著他臉上表情微微波動,轉身回了梅苑。 世間上的事情,多數是因果,但人們常常隻看到結果,卻忘了因緣…… 我哪有那樣高深莫測天資聰慧,我隻是看到個人結果,順應了因緣……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 康熙帝駕崩於暢春園,享年六十九歲,遺詔命四皇子胤禛繼位。 次年改年號雍正,是為雍正帝。
雍正,意為雍親王得位正…… 康熙爺突然駕崩,本應祭天的四阿哥卻在暢春園內與隆科多一起出現,雖手持聖祖爺遺詔,卻仍壓不住朝堂上下一片紛亂嘩然。 沒人知道真相…… 如今端坐在正大光明那塊牌匾前執掌天下的男人叫胤禛,朝堂上下沒有父子兄弟,隻有君臣,跪在太和殿外的那些朝臣們高呼高歲,簇擁著他登基繼位,君臨天下。 我又一次回到了這座皇城中,身著朝服向新君跪拜時,我微微抬頭,看見他高高在上,神色略有疲憊卻帶著笑意,他旁若無人的將目光落在我的臉上,微微笑著,眼神裏流露出驕傲。 雍正帝為了守孝,將乾清宮作為先帝居所奉安了起來,自己搬到了養心殿,養心殿與乾清宮相比之下,古樸素淨了許多,而我則奉旨居於了永壽宮。 朝堂上的爭鬥仍然激烈,君臣之間的爭鬥因為兄弟之間的矛盾而激化,養心殿內徹夜燈火通明,江山社稷,夫複何求? 永壽宮,麵闊五間,頂黃琉璃瓦,前後雙交四菱花扇門,正殿有東西配殿各3間,後院正殿5間,東西有耳房,殿前東西亦有配殿各3間,院南有井亭一座。 在後妃所居宮房中,永壽宮算得上是大而華麗的一處宮房。 越大的屋子,便越顯的寂寥。
宮內草色新綠,烏拉那拉氏來了永壽宮看我。 “眼看天氣暖了,妹妹的身子可好些了?”烏拉那拉氏臉上神色淡淡的,命身邊的宮女將捧著的各色食盒放下。 “就是受了寒一直不曾好,讓姐姐操心了!”一旁的宮女冬菊早就沏了茶過來,恭恭敬敬奉於桌上。 雖然一直遲遲未行冊封之事,但紫禁城裏都知道她是先帝親點的嫡福晉,自然是未來的皇後;不管是新人舊人,誰敢怠慢? “我也瞧著妹妹臉色好多了,一直呆在宮裏不出來也不好,還是時常出來走動一下才是!” “姐姐說的是,就是妹妹的身子骨實在不爭氣!” 我笑著端起茶碗,淡淡抿了一口。 我能做的隻有裝病而已,因為在這座紫禁城裏我存著太多回憶,越是看到那些熟悉的宮房便越讓我留戀從前那些青蔥歲月裏懵懂的日子。 我怕從這裏走出去,我怕碰見那些熟悉的麵孔,隻有一次,我遠遠的看著如今成為怡親王的十三阿哥一臉恭順的向身為皇帝的四阿哥行著君臣之禮,心裏感覺到的竟然是失落。 生命中的知己親朋一夜之間變成了臣子奴才,我們不能再像從前那樣聊天笑著談話,而我再也不能輕輕叫著四爺讓他陪我喝酒賞梅,而是隻能等著他從太監呈上的一堆牌子裏翻出我那塊來。
這一切,在我眼裏看來,無趣至極。 站在他的麵前,我不知道自己是誰,隻知道他是皇上。 於是,我便假裝一病不起,安然等待四季變幻,數著晝夜在永壽宮裏度過我的時光。 誰知烏拉那拉氏來看過我第二天,他來了。 自新君登基以來,一直都是妃嬪前往養心殿侍寢;皇上親臨永壽宮,在這座冰冷的皇城中算是一場不小的榮寵。 “你到底要躲到什麼時候?”他打發了宮房中所有的人,將一本黃色的冊子扔到我的麵前。 “奴才不敢……”我看著他的表情,明顯有些底氣不足。 “那為什麼三番四次朕差人送來的東西你都置若罔聞?”他語氣中明顯有些不快。 我看著他的臉色,雙手將桌上的冊子遞回,說道:“回皇上的話,奴才不敢有違祖訓!” “你又在氣我是不是?”他沉默了一下,竟然伸手在我額上點了一下。 我被他的舉動嚇了一大跳,抬頭望著他。 “你可知道為何讓你居於永壽宮?”他眼中閃爍,直盯著我; “因為這兒大唄!”我見他神情聽他口氣,似是又回到從前,便放心回了一句。 他看到我的表情,笑了起來,似是格外開懷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