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者自醫之醫方
屬性:讀書宜識字,顧名即思義,人事盡如斯,少弊自多利。 今醫者滿天下矣,試問以醫字作何解說,莫不張口茫然,如墜煙霧。字且不識,而欲其 技之良、道之精,得乎? 醫之字義從匚從矢從 從酉。匚受物之器,受矢於器為醫。《說文》訓為“盛弓弩短矢 器”,加 於右上,亦兵器,下複從酉,酉,古酒字,古為毒物,故大禹絕之(石頑謂為從古 服藥多以酒助,非也)。神農嚐毒,經謂藥多為毒物,凡治某病皆謂以某藥毒之,《內經》亦多 如此,即以毒攻毒之義,可見醫之為用盡傷人之具矣。病者既積矢 、毒酒之屬於一身,其 危已可想見,醫者如再不慎之又慎,不更危乎其危乎?黃帝以治兵之餘治病,於是醫字下筆 從醫,國語兵不解醫本此所謂用藥如用兵也,凡欲為醫者,可不知所從事哉? 古之醫者,人皆神聖而又貴為天子,富有四海,或為大臣,如歧伯、伊芳尹是,或為達官,如長沙太守仲景是。大臣達官雖富貴不逮天子,而身家皆自優裕,得以專一於醫,而無別 慮縈擾,且複藥皆自嚐自備(今之西醫、東醫亦自備藥,頗合吾國古法,此其一得),一遇病 者,無不應手奏效。蓋先於經絡髒腑,洞見 結,更於氣化傳變,預為防製,非若今之西醫,必待其人死後,購而剖解,始知其病之所在,自以為實驗,人亦莫不以為然,然究不知其病 之所在也。人唯有生氣,方有氣化傳變,既死 則氣已絕而無跡可尋。如咳嗽病,有因外感,有因內傷,有因外感而變成內傷,或隻關本 髒,或為火刑金,或為子累母,或為母累子,或不能勝其所勝而轉使勝其所不勝。《內經》所 雲∶五髒皆令人咳,甚則移傳六髒。此皆古聖神人明氣化傳變之理,傳之至今,曆曆不爽者 也。西醫則剖解後見肺葉焦枯,或且潰爛,遂隻名之曰肺炎。凡遇咳嗽,概以肺炎治之,無 論寒熱有異,即隻以肺炎論,亦不知其炎之由於心,由於腎,由於脾胃與肝膽,徒執一本位 為治。無怪其多不效,而轉以為本不治,是皆由於不明五運六氣以及脈息之確有可憑,故 雖至死亦不知病之所以然。今之重視西醫、從學西醫者,直與西醫同夢,吾所以為醫者立自 醫之方,並欲以開通西醫者,以其一也。類乎此者,不知凡幾。 又如尋常瘧疾,寒熱來往,作止有時,一證既有,來往之名必有來往之處,來從何作? 往從何止?醫者昧昧,漫不加察,雖中古以後之名大家亦皆不知其病之所在,稍賢明者,不 過能分十二經絡,或陰或陽,於邪來時,所注重之經界,經界既正,則藥力專到,不致累及 無辜。然必既專且久,邪始漸衰而退,非能直指病之來源也。下此則皆囫圇亂治,抄撮本證 數方投之,或以止截為功,或當邪衰自愈,以故病瘧者無不經年累月受害。西醫亦隻知以 金雞納霜截之,然亦有效有不效(陰虛者,則多不效,且不宜服)。即使收效一時,後必再 發,更或變生他證而不可救,吾見不可殫述。豈知凡病皆不離經絡、髒腑,唯此病若不在經 絡、髒腑而別有所寄發作時,始由經絡而髒 腑,退止時又由髒腑而經絡而止其所休焉。以時來往者,則又胃氣為之也。胃於五行屬土,於五德屬信,故有信若潮,如人饑則思食,皆胃之日信,與婦女之月信同。然此雖予一人之 私言,然物理驗有得,聖人複起不易吾言矣。《內經》陰陽瘧論,歧伯曰∶瘧之將來也,陰陽 之且移也,必從四末始也,堅束其處而決去之。隻此四語,賊情,賊蹤,賊窟,治法無不畢 具。如法為之,無論何瘧,莫不霍然,所謂搗其老巢,老賊淨盡,非聖人而能若是乎?非真洞 見髒腑經絡而能若是乎?又何須效西醫之剖解而始為實驗耶!恐雖剖解,亦莫名其妙也。 今特為醫者揭之,以為自醫醫人最便宜方,更以開通西醫,使知吾國古聖人之法,不事剖 解,向能洞見經絡髒腑之神(此證唯張子和、喻嘉言見及經旨,惜皆不能篤守聖法而雜出 多方)。 今之醫者,大率下愚者多,其較古之聖神不知幾千萬裏。且又皆讀書不成,別業不就,無聊之極,思始遁於醫之一途。於是聖神與天地參之道,遂變為至愚無聊者之逋逃藪,況當 世界,苟且輕賤之積習牢不可破,其欲以為利者亦未矣。或別有會心者藉此以夤緣入官,遇 上官病,或其家屬病,不俟延請,行同毛遂,時運一至,偶然幸中,美差優缺,紛至踏來,上官 亦最樂,此所謂惠而不費也。富貴逼人,亦常有事,是則不必問其道之若何矣。若其不善夤 緣,又無真實本領,不過聊為糊口計,且有時並口亦不能糊,徒見輕鄙於世界,且並貽譏於 外人,以為吾國醫者如是,任意推測古聖之道,亦不過如是言。念及此,吾又不願人之再 業此,如果有發憤而欲為此者,則請相率而進吾之方,毋慮其愚也,以學愈之,毋慮其貧也,以勤儉愈之,毋慮其糊口不能也。以夷齊首陽之日孔子在陳之時較之,雖餓死事小也,能如 是天下何事不可為乎?則再請進吾之多方更以自醫。 醫道務從正心博學為體,而以繼往開來為用,其間息邪說,距 行貫治道功夫,亦萬 不可少。若徒以日診數人,月好數病,年活多人為畢能事,而於國家元氣,天下 毫無所 裨,人雖視我甚重,自待未免尚輕,良醫良相之說,非虛語也。燮理陰陽,且足以彌天地之 災,於人事更無論矣,相位不可必期,道理要歸一致,出位之思君子,當不禁此,且不必 問朝廷世界對待醫者何如,而隻裕吾胞與之懷時,切饑溺之思尤於貧賤,富貴不易其心,所謂寧可人負我,不可我負人,此正心之說也,即自醫之第一方也。 博學人於識字讀書之始即以《靈》、《素》、《內經》、《難經》、《傷寒論》、《金匱玉函經》、《甲乙 經》、《活人書》、合《四子》、《五經》、《爾雅》先後並讀,更於性理經濟書多讀,然後再讀《神農本 草經》、《長沙方》,經唐、宋、金、元、明代、國朝各大名家著述,以及歐亞之《儒門事親》,西醫 五種廣學彙編,英國產科諸書擇其大要者,次第閱之。其餘如《千金》、《外台》、《聖濟總錄》、《證 治準繩》、《古今醫統》、《名醫類案》、《三因方》之類,不過為醫家之大類書,略為涉獵,以備參 考可耳,至若邪說 行,有乖聖道古法而誤世者,則概從閣置,或直以從火,隻讀時須精考 古書之簡脫,與後儒之參附者,勿使為其蒙蔽而貽誤,尤須於經史子集中不明言醫而於醫 道有合者,心領而神會之,所謂無字句間之醫也。此博學而又須善學人也,自醫之第二方也。 學醫最忌先看本草與各方書,一經寓目,即可略識藥品,聊記湯頭,湊雜成方,於天地 陰陽五運六氣,全無理會,於人身經絡髒腑、病機脈情,毫無覺察。一遇病者,遂覺技癢,為 之延醫,偶然幸中,自鳴得意。人有見之,亦謂知醫,於是誤盡蒼生,終無入道之日。今之醫 者大都如是。況所閱本草,既非《神農本經》所見,方書又非古聖經方,不過坊間所刊俗本,如《本草備要》、《醫方集解》、《驗方新編》、《三指禪》、《筆花醫鏡》、《萬病回春》、《馮氏錦囊》、《東醫 寶鑒》、《醫宗必讀》之類,此種最易誤人之書,卻最盛行於今之世,幾於家置一編,以為醫道 盡於此矣。況且並此種類,亦未盡讀熟讀,凡有病家必為彼輩先試其手,及至輾轉貽誤,始 思一延名醫,而時所謂名醫者,又不過薛立齋、趙養葵、張景嶽、李士材、陳修園之徒。然 其自命亦頗不凡,意謂較多讀書,總屬儒醫,其實於醫道仍是隔靴搔癢,不知取法乎上,僅 得其中,取法乎中,品斯下矣。又況等而下之耶,有誌醫道,其唯從吾息邪說距 行而直入 於聖人之室。 學醫尤忌誤解《傷寒論》,案仲景自序雲∶作《傷寒雜病論》合十六卷,原為萬病立法,所 謂法者,即六經氣化傳變,而方藥隨之而變之法也。以六經提綱者,使醫者必先明六經經 界,則萬病不外乎六經。唐宋以來,致力於《傷寒論》者無慮百數十家,究其所作,不出二義。 一則因本文為之注疏,猶公穀之說春秋,一則引本文而為立論,猶韓嬰說詩。外傳非多,以 辭害義,即失斷章取義。自王叔和編次傷寒、雜病分為兩書,於本論削去雜病而論中雜病 又存,而未去者尚多,且參以私意,紊亂仲景原文,改頭換麵不少,以致世之讀《傷寒論》者 謂能治傷寒即能治雜病,遂多以雜病當傷寒,以傷寒概雜病而混治之。不知天下之病雜病 多而傷寒少,如地當西北,時當嚴寒,或多傷寒,外此則皆雜病矣。若地當東南,則雜病溫 病為多,實時當嚴寒亦不過感寒冒寒而已。醫者不明六經之法是統傷寒雜病而論,隻以治 傷寒之方藥概治雜病,而不知以六經之法分治雜病,此皆叔和階之厲也。叔和序例所引 《內經》,莫不增句易字,況仲景耶!欲識真仲景者,當於原書本論逐條察其筆法,知考工記 自不合於周官,褚先生大不侔於太史,世皆以《金匱要略》為仲景《雜病論》,有若似聖人唯 曾子以為不可耳。柯韻伯《傷寒論翼》辨之最精且詳,吾敢附於柯曰∶王叔和者,岐伯、仲景 之罪人,而後世醫道之蝥賊也。雖《金匱》由叔和而始彰,其功亦不可沒,然究功不掩罪,有 誌醫道者,不得仲景《傷寒雜病論》原本十六卷而讀之,慎勿以傷寒之藥治雜病而誤盡蒼 生,幸甚幸甚。 學醫必須講究氣化傳變,欲知氣化傳變又必先明陰陽,切忌混論陰陽,不分六經經 界。髒腑固分陰陽,而一髒又各有陰陽,一腑亦各有陰陽,俱宜逐髒逐腑一一厘清,氣化傳 變始能分曉。此在古名大家已少概見,今世中外業此者更無。徒夢見人身隻陰陽兩端,一病 則千頭萬緒,非能先正經界,鮮不墮入迷途,差之毫厘,謬以千裏,世之學人既不曾聞大 道,又不力追上乘,隻以苟且從事,因陋就簡,謬以襲謬,歧之又歧,全不知氣化為何事,何 能夢岐景耶!不能窺見岐景,又何能與論醫道耶!君子之道,辟如行遠必自邇,辟如登高必 自卑,所謂下學而上達也。若夫醫道,則必上學而旁達,篤守古聖之法,然後旁通四達,以 斯推展博大而收土壤細流之助,仍不出古聖範圍,方為醫學正宗。 學醫更須知凡病是隨髒腑之氣而變,又隨藥氣而變。如太陽惡寒,非必傷寒始惡寒 也,無論風寒濕暑燥火,邪氣一入太陽,無不惡寒。蓋以太陽本寒水經,邪入觸動寒水之 氣,遂自惡寒。陽明發熱,非必中熱即發熱也,陽明為南方火部,無論何邪,一入陽明,未有 不發熱也。如入少陽,少陽為太陽陽明轉樞,在半表半裏之間,故又有寒熱往來之勢。或又 隨藥氣而變使然。不然,何以傷寒在太陽有桂枝麻黃等方,一入陽明、少陽又有葛根、白虎、 承氣、大小柴胡等方,是一經界中已有在經在髒在腑之別。若邪未入陽明,尚在太陽,一用 葛根未有不入陽明也。尚在太陽或在陽明,一用柴胡未有不入少陽也。是皆髒腑氣化傳變 與藥氣傳變之故也。不獨傷寒為然,雜病亦莫不然。不獨三陽為然,即六陽六陰亦莫不然。 仲景《傷寒雜病論》先以六經提綱者,亦此之故,雖未條分縷晰,善學人,要當善悟而三反 也。世之混論陰陽,隻論寒熱虛實者,何能語於醫道?而況乎能辨寒熱虛實者亦寡矣,學人 可不知所務乎?西醫不亦聞所未聞乎! 用藥如用兵,兵法之要在明地勢,用藥之要在明經界。凡治病必先明六經之界,始知賊 邪所從來,知某方是某府來路,某方是某郡去路。來路如邊關三陽是也,去路如內境三陰是 也。六經來路各不同,太陽是大路,少陽是僻路,陽明是直路,太陰近路也。少陰後路也,厥 陰斜路也。客邪多從三陽來,主邪多由三陰起。猶外寇自邊關至,亂民自內地生也。明六 經地形,始得握萬病之樞機;詳六經來路,乃能操治病之規則。如傷寒,大寇也,病從外來; 中風,流寇也,病因旁及;雜病、內病,亂民也,病由中起,既認為何等之賊,又知為何地所 起,發於其境,便禦之本境,移禍鄰郡,即兩路來攻,如邪入太陽地麵,即汗而散之,猶陳利 兵於要害,乘其未定而擊之也。邪之輕者在衛,重者在營,尤重者在胸膈。猶寇之淺者在 關外,其深者在關上,尤深者在關內也。是麻黃為關外之師,桂枝為關上之師,大小青龍為 關內之師矣。凡外寇不靖,內地盜賊必起而應之,因立兩解法,故又有大小青龍及桂枝麻黃 加減諸方。如前軍無紀,致內亂蜂起,當重內輕外,因有五苓、十棗、陷胸、抵當等湯也。邪 入少陽地麵,宜雜用表裏寒熱攻補之品,為防禦和解之法,如偏僻小路利於短兵,不利於矛 戟,利於守備,不利於戰爭也。邪之輕者入腠理,重者入募原,尤重者入脾胃,小柴胡腠理 之劑也,大柴胡募原之劑也,小建中、半夏瀉心、黃芩、黃連四湯少陽脾劑也,柴胡加芒硝 龍牡二方少陽胃劑也。如太陽少陽有合並病,是一軍犯太陽,一軍犯少陽矣,用柴胡桂枝湯 是兩路分擊之師也。甚至三陽合並病,是三麵受敵矣,法在獨取陽明,陽明之地整肅,則太 少兩路之陽邪不攻自解,但得內寇寧而外患自息,此白虎之所由奏捷耳。若陽邪一陷於內 地,用大承氣以急下之,是攻賊以護主;若陰邪直入於中宮,用四逆湯以急救其裏,是強主 以逐寇也。陽明為內地,陽明界上即太陽少陽地麵,邪入陽明之界,近太陽地麵,雖不犯太 陽,太陽之師不得坐視而不救,故陽明之營衛 病即假麻黃桂枝等方以汗之。邪近少陽地麵,雖不入少陽,少陽之師不得高壘而無戰,故陽 明之腠理病即假柴胡以解之。是陽明之失守,非太陽之不固,即少陽之無備,所以每每兩陽 相合而為病也。若邪已在陽明地麵,必出師奪擊,以大逐其邪,不使少留,故用桅鼓瓜蒂之 吐法以迅掃之。若深入內地,不可複驅,則當清野千裏,使無所標掠,是又白虎得力處也。 若邪在內庭,又當清宮除盜,此二承氣所由取勝,加茵陳豬苓輩又為失紀之師立法矣。太陰 亦內地,少陰厥陰是太陰之夾界也。太陰居中州,雖外通三陽而陰陽既已殊塗,心腹更有膈 膜之藩蔽,故寒水之邪從太陽外屬者輕,由少陰內受者重。風木之邪,自少陽來侵者微,因 厥陰上襲者甚。又本經主邪轉屬陽明而為實,猶師老勢窮,可下之而愈。如陽明實邪轉屬本 經而成虛,則邪盛正衰,溫補挽回者甚難。蓋太陽陽明地麵雖分,並無阻隔。陽明猶受敵之 通衢甲兵所聚四戰之地也。太陰猶倉稟重地,三軍所根據,亦盜賊之巢穴也。故元氣有餘,則 邪入陽明,元氣不支,則邪入太陰。在陽明地麵則陳師鞠旅可背城借一取勝,須臾在太陰 地麵則焚劫積蓄,倉稟空虛,腹之士無能禦敵矣。厥陰之地,相火遊行之區也,其平氣則 為少火,若風寒燥濕之邪一入其境,悉化為熱,即是壯火。其少火為一身之生機,而壯火 為心腹之大患,且其地麵通達三焦,邪犯上焦則氣上撞心,心中疼熱,消渴,口爛,咽痛,喉 痹。逼入中焦則手足厥冷,脈微欲絕,饑不欲食,食則吐蛔。移禍下焦則熱利下重,或便膿 血,為害非淺,猶跋扈之師也。烏梅丸方,寒熱並用,攻補兼施,通理氣血,調和三焦,為平治 厥陰之主方,猶總督內地之大師也。其與五苓以治消渴,茯苓甘草湯以治水,炙甘草湯以複 脈,當歸四逆以治厥,是間出銳師分頭以救上焦之心主而安神明也,用白虎承氣輩清胃而 平中焦之熱實,白頭翁四逆散清脾而止下焦之熱利,是分頭以救腹中之陰而扶胃脘之元 氣耳。胃為一腑而分陰陽二經,少陰一經而兼。 陰陽兩髒者,皆為根本之地故也。邪有陰陽兩途,髒分陰陽二氣。如陽邪犯少陰之陽反發 熱、心煩、喉渴、咽痛;陽邪犯少陰之陰,則腹痛、自利,或便膿血;陰邪犯少陰之陽,則身體 骨節痛,手足逆冷,背惡寒而身蜷臥;陰邪犯少陰之陰則惡寒、嘔吐、下利清穀、煩躁欲死。 仲景製麻黃、附子、細辛、黃連、阿膠、甘草、桔梗、豬膚、半夏、苦酒等湯,禦陽邪犯少陰之陽 也。製桃花、豬苓等湯禦陽邪入少陰之陰也。附子、吳茉萸、四逆等湯禦陰邪犯少陰之陽 也。通脈四逆、茯苓四逆、幹薑附子等湯禦陰邪入少陰之陰也。少陰為六經根本而外通太 陽,內接陽明,故初得之而反發熱,與八九日而一身手足盡熱者,是少陰陽邪侵及太陽地 麵也,自利純清水、心下痛、口燥、舌幹者,少陰陽邪侵及陽明地麵也。出太陽則用麻黃為 銳師而督以附子,入陽明則全仗大承氣而不設監製,猶兵家用向導與用本部不同法也。其 陰邪侵入太陰則用理中四逆加入尿豬膽等法,亦猶是矣。此傷寒六經正治之法,所謂層 層節製,步步為營也。若夫傳經之邪,必先奪其未至,所以斷敵要道也。橫暴之邪必急保其 未病(如中風證必為填竅),所以守我岩疆也。挾宿食而病者,先除其食,則敵之資糧已焚。 合舊疾而發者必防其並,則敵之內應既輕,別經界而不誅伐無過,此之謂王者之師。因寒熱 而有反佐之方,此之謂行間之術。一病而分治之,則用寡可以勝眾,使前後不相救而勢自 衰。數病而合治之,則並力搗其中堅,使離散無所統而眾悉潰。病方進,則不治其太甚,固 守元氣,所以老其師。病方衰,則必窮其所之更益精銳,所以搗其穴。虛體之邪攻不可過,衰敝之日不可窮民力也。實邪之傷攻不可緩,富強之國可以振武威也。然而選材必當,器械 必良,克期不愆,布陣有方,此又不可更仆數也。孫武子十三篇治病之法盡之矣,《靈》 、《素》兩經、《傷寒雜病論》十六卷,治兵之法亦盡之矣。 國朝惟柯韻伯、徐洄溪兩先生見及此義,言之甚詳,學人誠能究心歧景,先明經絡髒腑、六經氣化傳變,而用藥如用兵,神明於規 矩之中,誰謂名醫不即名將哉!世言強兵者可不知醫哉? 病有萬端,其實不過外感、內傷兩病,再推展之,外感不過六淫之氣,內傷不過七情之 害,所謂十三因也。治外感則歧景為國手。治內傷則孔孟為國手,降而宋儒、明儒以及老莊 釋迦,古今大詞章家(詩古文詞佳者,大可感發人之誌氣,宣暢性情,時一為之,亦足抒寫 鬱抱)。它如各國諸哲學家亦皆治內傷好手,學人誠能祖述歧景,憲章孔孟,旁及諸子百 家,則外感內傷無不畢治。此雖創論,實是至理。聖賢千言萬語,無非使人節製性情,發抒 性情。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天地位而 萬物育,又何有於七情之害,《論語》二十篇孔聖答諸賢之問,莫不各就其性情之偏而醫之,《孟子》七篇,七年之病,三年之艾,如恥之莫若師文王與夫好勇、好貨、好色之喻,心不若 人則不知惡之類,亦皆因其所病而醫之,此非孔孟治內傷之聖劑哉?類推者不可殫述,奈世 人皆不知服此等藥,以為自治而入聖賢之階,有內傷者仍不肯服此等藥,以為自治其情之 劑,而唯乞靈於草木。不知草木之品,神農、黃帝、岐伯、仲景所以治外感也,若內傷則必須 服聖賢語言之藥,以情治情,自為節製,或藉草木之品,聊與宣通血氣,始為治內傷者之至 良法。醫者苟能預諸此等良方,遇內傷者即以投之。內傷者如能順受其治,則世界自無不治 之內傷,且皆以自治而入聖賢之途,學人當亦聞所未聞也,西醫不更聞所未聞乎。 內傷即虛勞證,方書列於中風之後,中風為外感第一難治,虛勞為內傷第一難治。以風 為賊,邪行速而數變,如疾風豪雨,其來也驟,猝不及防。然唯直中髒者不治,若中經絡、血 脈與中腑證尚皆可治。而虛勞則皆不可治,何也?一由病者向所見聞,失血之證終成虛勞而 不可救,今忽己身患此,不免心驚,病一入心,已不易出。醫者又見患此證者終亦必亡,隻為敷衍,不與深求,既不知進以聖賢語言之藥,而隻以草木之品雜亂投之,又不能層層節製,步步為營,徒為見血止血,見咳治咳,見熱治 熱,混論陰虛陽虛,任意滋陰補陽,而不審其血之何由失。蓋吐血者陽絡破也,下血者陰絡 破也,雖吐逆而下順治法難易攸分,然其破絡則一。人身隻血氣兩端,日夜循行經絡軀殼,周流無間,何故破絡而出?必先切察其出之因,按經循去,即為止血。血止之後,已離經而 吐未盡之血,與吐時所過絡口粘滯之血,皆為瘀血,此種瘀血為害最大,而隱不去其瘀,則 日夜循行經絡之血所過瘀積之地必致瘀結日甚,一旦有所感觸,不論外因、內因,又必破絡 而出,則絡口日大,瘀結更多,屢發則絡口愈大,瘀結愈多。如地方積匪不去,則必擾害良 民,勾結黨援,盤踞日堅,乘機竊發,往往決裂而不可治。故必止血之後,即與去瘀,分別經 界絡口,各為掃除淨盡,隨即更與補絡,乃稱完善。不然,罔不複發,發之不已,罔不危殆? 愚於此證必為大聲疾呼,先與訂明止血、去瘀、補絡三法,並諄諄以聖師語言之藥,使其 自治其情,以竟全功。能遵法者,無不收效,而藐藐自誤者亦複不少,吾未如之何也。已治此 證者,元代葛可久,國朝徐靈胎、葉天士先輩,俱為世所推重。然《十藥神書》與《葉氏醫案》 皆無深切著明之義,唯《洄溪醫案》瓊玉膏方論尚覺高簡有法,惜仍未盡其法耳。奈失血者 求醫,隻求止血而已,醫者亦隻知止血為能事畢矣。去瘀之論,前賢中或偶一見,及補絡之 議,則直前無古人。但願後有來者,合以吾創立聖賢語言之藥方為內傷失血而成虛勞者,一一次第,先後以盡法度,則世無不治之內傷矣,豈非世界醫界之大幸哉。聖人複起,當不 狂悖吾言,中醫西醫與世之病此者,其謂然乎?其不謂然乎?有此棒喝,雖在夢酣,皆當 警醒(本草方書至多,皆無明白補絡方藥,必須化裁成方,已詳《醫醫醫外編》。本證門中,茲不贅見)。 學醫不可為古人所愚,亦不可為古人所囿。蓋古書流傳日遠,雖聖經不免有後人參附 錯簡者,非明眼人不能分辨,比不可為所愚也。若夫古今有變遷,病情亦有變遷,有古人 多此病,今人少此病,古人無此病,今人多此病(《醫醫醫外篇》已為詳列古今各證門中)。 又漢以後之方書,所雲不治者,今非必皆不治也,必須神明變化,殫慮竭思,以盡其法。如湯 液不治者,或針灸可治,針灸不治者或又湯液可治,此不可為古人所囿也。古人立言,或一 時不盡其詞,或散佚不盡其傳,此正古人留餘地,以待後之學人。況《內經》治病之法,針灸 為本而佐之以砭石、熨浴、按摩、導引、酒醴等法,病各有宜,缺一不可,今世隻一湯劑了事。 湯者,蕩也,其行速,其質輕,其力易過而不留,唯病在經絡、營衛、腸胃者其效最速,其餘 諸平病有宜丸者,宜散者,宜膏者,非各適宜則難奏效。若邪在筋骨肌肉之中,則病屬有 形,藥之氣味不能奏功也,必用針灸等法以適其宜,而委曲施治,病始無遁形。《靈》《素》兩 經,其詳論髒腑經穴疾病等說,為針法言者十之七八,為方藥言者十之二三。上古之重針法 如此,然針道難而方藥易,病者亦樂於藥而苦於針,所以後世方藥盛行而針法不講。今之為 針者,其顯然之失有十,而精微尚不與焉。兩經所言十二經之出入起止,深淺左右,交錯不 齊,其穴隨經上下,亦參差無定。今人隻執同 身寸,根據左右一直豎量,並不根據經曲折,則經非經而穴非穴,此一失也。兩經治病,雲某病 取某穴者固多,其餘則指經而不指穴。如《靈》終始篇雲∶人迎一盛,瀉足少陽補足太 陰。厥病篇雲∶厥頭痛,或取足陽明太陰,或取手少陽足少陰,耳聾,取手陽明,嗌幹取足少 陰。皆不言某穴,其中又有瀉子補母等義。今則每病指定幾穴,此二失也。兩經論治,井滎 輸經合最重,冬刺井,春刺營,夏刺輸,長夏刺經,秋刺合,凡隻言某經而不言某穴者,大都 皆指井滎五者為言,今則皆不講矣,此三失也。補瀉之法,《內經》雲∶吸則內針,無令氣 忤,靜以久留,無令邪布,吸則轉針,以得氣為度,候呼引針,呼盡乃去,大氣皆出,為瀉;呼 盡內針,靜以久留,以氣至為度,候吸引針,氣不得出,各在其處,推闔其門,令神氣存,大氣 留止,為補。又必迎其經氣,疾內而徐出,不按其 ,為瀉。隨其經氣,徐內而疾出,即按其 ,為補。其法多端,今則轉針之時,以大指推出為瀉,搓入為補,此四失也。納針之後,必候 其氣。刺實者,陰氣隆至乃去針,刺虛者,陽氣隆至乃出針。氣不至,無問其數,氣至,即去 之,勿複針。《難經》雲∶先以左手壓按所針之處,彈而努之,爪而下之,其氣來如動脈之狀,順而刺之,得氣因而推內之,是謂補,動而伸之,是謂瀉。今則時時轉動,俟針下寬轉而後 出針,不問氣之至與不至,此五失也。凡針之深淺,隨時不同,春氣在毛,夏氣在皮膚,秋氣 在肌肉,冬氣在筋骨,故春夏刺淺,秋冬刺深,反此有害。今則不論四時分寸有定數,此六失 也。古之用針,凡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