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時節,寒意尚未消退,但沿河兩岸的垂柳已萌生隱隱的翠色,上麵棲著鶯燕,河麵上薄薄的浮冰早已消融,可以行船了。
這時,一艘烏篷船漸行漸緩,停靠在了沿岸的水台邊上,一個年輕後生揭開了船簾,從烏蓬裏起身走出,著一身讀書人常見青色衣袍,劍眉星目,英氣逼人。青年向劃船的老者問道:“船家,此處是什麼地段?”
劃船的老者用手撐在滑竿上,眯著眼說道:“這裏名叫西塘城,是天南國的邊境之城,我年輕時候還隻是個貧窮落後的水鄉小鎮,這些年,過往的巨商大賈都在這裏歇腳,多施舍金錢於此,又因為邊城防禦需要,修建了城池,漸漸得形成了現在的規模,如今,已經是天南國與天朝重要的經濟樞紐。”
青年謝了老者,付了船錢,走上水台,來到沿河的一條小街上,街麵鋪了整齊的石磚,因為水氣過重,生有暗黑色的青苔,頗為濕滑,由於天色剛亮不久,街上行人並不多,隻有一些賣早點的攤位在忙碌著,青年隨意找了一個攤位吃了碗麵,便欲起身去尋客棧,攤子老板見他是外鄉之人,便問道:“這位客官,是不是打算尋地投宿?”
青年倒也老實,答道:“正是,我初來此地,不知可有什麼好去處?”
老板笑道:“從前麵小巷穿過,是本城的中心,客棧林立,可以歇腳,但多是富華奢侈的大酒樓大客棧,我看客官打扮是個讀書人,那有一個去處,叫文軒客棧,可供一般客人住宿,我與那家老板是多年老友,故順便幫於拉客。“
青年想,這人倒也實誠,想必不會欺我。言謝過老板,便去尋那文軒客棧。果然穿過一條小巷,麵貌甚是不同,處處張燈結彩,俊馬鑾駕並街穿行,酒家客棧高大豪華,他沿街道邊行邊看,終於在街尾瞧見了那文軒客棧,比起周遭的客棧,雖然樓體較小,但一股清雅樸素之氣倒也顯得這個客棧甚是特殊,於是便走了進去。
“客官是要住宿還是吃飯。”店小二忙擦了桌子。
“來一間房,至午時炒兩個小菜並飯送到房裏來即可。”
“好嘞,您樓上請。”
青年見這裏的客房布置得頗為雅靜,窗外望得見穿城而過的河流,河流兩旁又栽種整齊的柳樹,河中穿梭幾條烏篷船,如畫卷般秀美,看罷讓人心情甚是舒暢,便對這文軒客棧好感大升。
午時,店小二把飯菜送上來後,說道:“我們這個店裏不住富人,都是些過往的普通行客,像您這樣的讀書人居多,來這你可來對地方了,別的客棧住一日的銀子就頂得上我們這半個月了。”
青年笑道:“那是早上,我在河邊的小吃攤上,聽得攤主說起,才找到這裏。”
店小二道:“就是了,那是我們老板的好友。好了,不打擾客官休息了,有事您再吩咐就是。”說完關門出去了。
青年吃罷飯,閑著無事,倚著窗口向外張望,看到外麵駿馬香車的富賈大商,想到行商之人隻不過是把商貨四處轉運便可獲取暴利,卻不曾出得一分實在力氣,像是憑空生財一般,且近些年商道大興,日後,如果人們皆去行商,世間人人不再出力,不免亂矣,不禁歎道:“國家或將禍於商人矣!”
旁邊窗口一人此時也正觀街市,聽到此言,言道:“兄台何出此言?”
青年吃了一驚,不料隔壁有人,遂朝旁邊窗口觀看,隻見其人著一身白底青邊的衣衫,身長麵俊,眼神和潤,儀表非凡,散發出一股輕鬆自然的儒雅之氣。
那人見青年在打量自己,便道:“兄台,可否過來一敘。”
青年一來正愁如何打發時間,二來也喜結交朋友,便起身去了鄰房。
那人見青年也生得英氣勃發,一臉正氣,便作了一揖言道:“在下姓薑,名臨月,南國鶴城人氏,敢問兄台高姓大名?”
青年回拜言道:“不敢,姓李,名湘雲,南國鳳城人。”
薑臨月道:“兄台所說,國家將禍於商人是何意?”
李湘雲聽了,便將剛才所想簡略說了一番。
薑臨月笑道:“哈哈,好一個商者皆憑空成財,我卻不同意。”
李湘雲道:“薑兄有何見解?”
薑臨月指了一下窗外行走的貨車,說道:“所謂行商,一者在於“行”字需要車走船航,二者賤買貴賣,需要腦力商酌,力氣也是便出在此二處,何謂不出力而獲財呢?”
李湘雲道:“商人不似那農人,工者,所出力氣皆出糧食、用具這等實物,隻是倒買倒賣從中賺取差價而已。”
薑臨月隨手指了一下窗外行商,說道:“不然,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天下之大,物產豐盛,但各地所產之物不盡相同,所需亦不相同。譬如,中原天朝三國之一的雪國所產雪魚,多有所餘,而我們天南國雖大,卻不曾有得,若無商人,想吃上一回,便要跑到雪國去。故商人所用,就是互通有無,豐富物產,活躍民眾,如果隻是封閉國家,所產單一,人民倦怠,長此以往,必滅絕也。
李湘雲聽罷,俯首再拜說道:“聽薑兄一言,勝讀十年書啊!”
薑臨月笑道:“過獎,過獎,李兄此次是去往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