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噩夢,幻夢,讓人輾轉反側,讓人浮想聯翩,讓人悵然若失。
安斯利·徐猛然驚醒,他又夢到了自己那青梅竹馬的女朋友,艾麗莎。他下意識地深呼吸,卻並沒有聞到她的頭發在身邊散發出的淡淡香氣。
她不在了。
“如果你覺得她是個好欺負的人的話,我會讓你認識一下自己,好好了解一下什麼叫做好欺負。”
“今天是我的生日,你有什麼想要送給我的嗎?”
“爸,媽,給你們介紹一下我的好朋友……”
“歡迎來到亞斯本星,艾麗莎。嗯,其實我也是第一次來。”
“你永遠不知道她是誰……”
夢境慢慢褪色,戴在左手腕上的手環不斷振動著,用一種並不愉快的方式提醒他,現在已經是早上。一股突如其來的刺痛感猛地在他的背部炸開,就像有千萬隻蜜蜂正在叮咬那裏的皮膚,隨之而來的還有不斷的灼燒,沿著他的脊柱向上爬行。
安斯利痛苦地捏緊了拳頭,他艱難地把手伸向床頭櫃,那裏有一瓶藥,離他的指尖隻有幾厘米。趴在床上向前蹭,多麼簡單的動作……可他就是夠不到!背部的灼痛讓他懸空的右手顫抖起來,他的眼前一陣眩暈。
一番激烈的自我搏鬥之後,他終於把那瓶藥握在手裏,隻不過他的手心接觸到的不是冰冷的塑料,而是一片粗糙的紙,上麵還寫著字。
“醫囑:回憶你的一切……”
灼痛逐漸蔓延到安斯利的全身,他有些看不清楚紙上的字跡,隻能忍著背部的劇痛擰開瓶蓋,把一片橢圓形的藥片壓在舌頭下麵。接下來就不需要他做什麼了,或者說,他需要等待,等待藥效慢慢發揮作用,帶走他背部的傷痛。
也隻有背部的痛能夠帶走了。在他心底裏,更多的痛楚仍然揮之不去。
漸漸地,他的世界不再熾熱,慢慢地恢複到正常的溫度,眼前的景象也恢複正常。瓶子上的紙條不會再泛起漣漪了,他也由此真切地看清了自己寫的那一行字。
“醫囑:回憶你的一切,你的出身,這裏是哪裏,等等。想得越多越好,這對你的記憶恢複很重要。”
這是醫囑。這樣想著,安斯利閉上了眼睛。
人類何時離開了他們長大的家園,進入這廣袤的宇宙,早已經無可稽考。但是在這片被稱為朱利烏斯星雲的區域,人類的足跡卻被記載得一清二楚。從數個單獨的殖民地,到連成一片的城市,一顆顆星球漸漸有了光亮,在黑暗的宇宙裏顯示著這個物種的力量。
他的一切?他叫作安斯利·徐,20歲,男,生於新曆605年10月24日,現在是提耶拉宇航大學星球科學學院的一名學生。他的大學就在這座城市,也就是提耶拉-索菲亞星係021B“亞斯本”星的薩利希市。今天,應該是625年的9月15日,周日。
這本應該是一個普通的周日,他本應該和自己的朋友們一起享受周末的時光,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帶著隱隱的痛楚和滿身的冷汗,無助地趴在特製的床墊上。而十幾天前的那個假期,也本應該順順利利,直到……
安斯利不想再想下去了。一切都不該是現在這個樣子!一股無名的怒火燒灼著他,他猛地睜開眼睛,伸出手泄憤般地用力一砸,沒有蓋好瓶蓋的塑料瓶嘩啦一聲掉在地毯上,幾十枚白色的藥片灑了出來。
他並不後悔這樣做——這想法完全是放屁。安斯利絕望地閉上眼睛,先前的夢境,即使讓他那樣痛苦,也比眼前的現實要好一百倍。如果她還在這裏的話,看到自己這樣的舉動,一定會很不高興的吧。
不,如果她還能在這裏,那麼自己絕不會是這樣……
背部的痛覺已經基本消散,他也沒有理由再在床鋪上徘徊不前了。安斯利深吸一口氣,把耷拉在床邊的手臂放在枕邊,雙臂的肘部撐住床麵,右腿的膝蓋慢慢發力,眼下,他也隻能用這種方式一點點把自己從床上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