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
是傳說裏經常出現的角色。
也是雜書裏麵經常出現的角色。
更是道觀裏的道士,一直想成為的角色。
“無量天尊。”
明明才到中年,卻垂垂老矣的道士念了句低語。
身旁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年紮著發髻,穿著不合身的道袍,費力的搬出來一個半人高的丹爐。
雖然丹爐是中空的,可是純銅所製,重量可不輕。
按手感,少年估摸著這個丹爐起碼有個三四十斤重。
他也是走一步歇三步才能將丹爐搬過來,至於道士,少年從來沒指望他過來幫一手。
“老祁,丹爐給你搬過來了,不過今日才三月初八,還沒有到成丹時間,你怎麼想著要煉丹了。”
少年把丹爐放在道士前麵,氣喘籲籲的雙手叉腰。
“祁鳶,沒大沒小。”
道士有氣無力的說了句,伸手從邊上顫顫巍巍得拿起拂塵往少年頭上敲去。
祁鳶歎口氣,看著慢慢悠悠過來的拂塵,他沒有躲避。
當拂塵落下,力道也不大,就像是被果子砸到一樣,隨後道士收回了手。
祁鳶揉揉頭頂,沒有在意。
道士,是他的父親。
這間道觀,傳了一十八代。
祁道士年輕的時候,按他說的是在尋仙求道,後麵不知道什麼原因,回到了道觀裏,繼承了家業。
然而呢,接手道觀幾年後,祁道士覺得不行,道觀人太少了,得要多個人才能傳承下去。
順便還能幫他打打下手。
於是,那時候還是風華正茂的祁道士騙了個姑娘,成了婚,生下祁鳶之後,那姑娘就去世了。
難產後身體虛弱,扛不住。
祁鳶不知道祁道士有沒有哭。
他覺得祁道士肯定哭了,並且還把姑娘的死怪到他身上,一直到現在還在怪他。
不然為什麼從小到大,他一直在打雜。
對素未謀麵的母親,祁鳶沒有什麼感覺。
小時候道觀不遠處有住人,和其他同齡人玩的時候,有人罵他沒媽。
祁鳶沒哭,也沒有向祁道士告狀。
他隻是等天快黑的時候,在暗處用石塊把人亂砸了一頓,然後看著罵他的小孩抱著傷口,哭著回家。
雖然沒見過,但是祁鳶覺得母親好歹生下來自己,除了自己外,別人都不可以罵。
在母親去世後,祁道士並沒有變成現在模樣。
祁鳶能夠記事時,就被祁道士安排開始做各種事情。
挑水啊,煮飯啦,劈柴呀。
都是祁鳶做的。
八年前,祁道士帶回來了一個丹爐,然後就開始了煉丹。
他煉出的丹藥不拿出去賣,哪怕有許多豪商求著買。
每一顆丹藥全部被祁道士吃了。
然後漸漸的,祁道士越來越老。
那些經常往道觀送東西的富商看見祁道士的模樣,頓時明白丹藥不是健康之物,此後祁鳶就沒看見有富商再來。
“我夢中夢見仙人,仙人給予我指點,使得我豁然開朗,以往各種不解全都明了。”
祁道士眼睛明亮:“如今就借這天雷之力,淬我丹藥,引天地造化,生丹藥之靈!”
祁鳶站到道觀門口,抬頭望天:“可這也沒有下雨,哪來的天雷。”
“不可能!”祁道士斬釘截鐵:“我瞧這外界昏暗無比,定然不久之後大雨傾盆,以春季之像,天雷當隨雨至!”
“……”
祁鳶沒有說話,他走到一旁,拿起了一盞油燈,從懷裏掏出火折子點燃後,放到祁道士身前。
“老祁,你多久沒點燈了。”祁鳶問。
祁鳶還記得上一次給祁道士更換油燈的時間,是在一個月前。
按道理,一盞油燈隻能用上七天,用完之後,第一時間祁道士便會喊祁鳶來更換油燈。
“我……”
看著舉著油燈的祁鳶,祁道士啞口無言。
“你還覺得暗嗎?”
祁鳶低頭看著油燈,垂眸不讓祁道士看到他的神情。
他的眼眶有些濕潤,連忙眨眼讓眼睛幹燥起來。
“還是……暗的。”
祁道士也低下了頭,“不是陰天嗎……那就是晴天了……”
“別煉丹了。”
祁鳶說。
“不行。”
祁道士搖搖頭。
“烏龍子三錢,苗西字二兩……”
一個個藥材名字被祁道士念出,沉默片刻後,祁鳶到隔壁的藥房裏將藥材拿出。
祁道士費力的站起,搖搖晃晃的,將藥材丟入了丹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