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府。
蕭瑟之中,隻一件單衣,走在庭院裏,已隱隱有些涼意了。
身著緋色裙裾的女子,穿過花間的遊廊,端著一盅補品款步向書房行去。仙姿玉色,瀲灩銷魂,便是蘇顏了。
近日裏來,父親進食愈發的少了,還經常把自己關在書房裏,精力明顯減退,前些時日患上的咳嗽症也愈發的重了。
這盅人參白蓮燉雪蛤,她足足燉了三個時辰,具有活血補氣、生津消火的功效,可養腎潤肺、強健脾胃。沒有辦法為父親分憂,隻希望他的身體可以盡快的好起來。
蘇顏行至房門,輕輕叩門。
“阿爹,是我。”
“哦,顏兒,進來。”
蘇顏走進書房,把案子放在桌上,對蘇羨笑:“這是顏兒親手燉的人參雪蛤湯,您連日裏來食欲不振,要好好補補身子了。”
“乖女兒,我蘇羨何其有幸,有女如此,夫複何求啊,”蘇羨由衷的說:“擺在這裏吧,我一會兒吃。”
蘇顏仰起頭:“我親自端來就是為了監視您吃的,快點吧,要趁熱吃才好。”
蘇羨寵溺的搖搖頭:“這丫頭,好好好,我現在吃。”
看著父親吃完補品,蘇顏放下了心,差人端走了燉盅。在幫父親關上房門的時候,她看到父親依然鬱結的眉頭,心底難免還是有一絲擔憂。
這對父女,彼此熟知對方心中所想,未免對方擔憂便隻字不提,但卻又明白對方知道自己的擔憂,實在矛盾。其實,這讓倆父女諱莫如深的便是當今局勢。
蘇顏雖是女子,這天下大勢卻也是看在眼裏的。身為當朝大將軍蘇羨的女兒,父親位高權重,身處權力架構的中心,關於朝政的些微風聲她也相應知道些,何況遺傳了父親的絕頂聰明,朝廷裏有什麼風吹草動自然先知先覺,何況如今已是漩渦四起。
關於朝政她不敢妄自揣測,但她心知必定有一番風起雲湧,明眼人都可以看出這看似平靜的湖麵下已是暗湧浮動,否則父親也不會憂心至此。
當年蕤宗皇帝創下壬國,打到周邊小國退居千裏之外,隨後的幾朝一直穩固發展,尤其前朝禎宗皇帝,秉承以民為上的祖訓,實施了一係列的改革和創新,使壬國達到了空前的繁榮,基業更加不可撼動,直至當朝。
國君受到奸臣的唆擺迫害忠臣剝削百姓,沉寂了多年壓抑已久的蠻夷野心又起,何況還有長於計謀的幾位王爺在背後推波助瀾,內憂外患,如何不亂?
原來就算強大如壬朝,基業也並非不可撼動。
危機四伏之下,就連父親的下屬也開始不安分,暗自結交一些王爺或其親信了。
攀附權貴是曆來升官發財的最便捷的通道,至於哪位才是權貴,在這動蕩的局勢裏,見仁見智。
當朝傳統,嫡長子繼承大統。
父親曾說過,當朝國君資質平平,但幾位王爺卻屬人中龍鳳,若沒有平衡點,這世道遲早要亂。
說到底,奸臣禍亂、蠻夷來犯固然是個威脅,但真正能動搖本朝基業的,還是兄弟之間的王權之爭。父親的眼光從來都不曾錯,不想這次竟成了預言。
自從宰相莫偉滿門抄斬之後,平衡已失,如今這個局勢已不是父親一人所能控製得了的了。
蘇顏亦滿懷心事,走過門廳的回廊,看到欽差賈洪明帶著一道聖旨正踏入大門,蘇顏心裏驀地一跳,莫非……
“聖旨到。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蘇羨接過聖旨高舉過頭:“蘇羨接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蘇羨顫巍巍的站起身,握著聖旨的手止不住的顫抖,終於還是到了這一步了嗎?皇帝已經暗示要削他的軍權了。尚沒有明說,是礙於顏麵,要他自覺的雙手奉上兵符告老還鄉。
送走了賈大人,蘇羨踱來踱去,對眼前的境況來說,這道聖旨無疑是雪上加霜。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況隻是軍權,他應該放棄。但是位極人臣,實有負先帝所托,若然他也放手了,天下怕是再也沒有威懾住這些企圖挑起戰爭的人了,他日,諸位王爺必然兵戎相見,戰亂四起。但如今,也由不得他不放手了。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