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出現一抹亮白色,太陽馬上就要升起來了。
明燭把安安抱到了枯樹下麵,並叮囑他太陽落下之前不要出來。
安安不舍的拽著明燭的衣襟,“阿燭什麼時候回來呀,馬上天亮了你在外麵會痛的。”
明燭把那隻弄亂他衣襟的小手扒拉了下來,安撫道:“很快的,乖乖等著我。”
小鬼暫時不想進輪回,自然是不怕被枯樹沾染上的那點惡果,況且他整日賴在明燭身上,身上的惡果怕是比這棵枯樹還重。正好也便宜了他不被其他鬼魂打擾。
安頓好安安以後,明燭匆忙趕去了離這最近的一處鬼門關。去年這個時候他偶然從鬼差的口中得知,鬼君閉關五百年,似乎有出關的跡象。
即使他知道鬼君為他做的這一切都不過是一場交易,可從始至終他才是這場交易中最大的受益者。
那時他剛剛身死在敵國的牢獄中,意識還未清明便被鬼差帶到了鬼界,混亂的意識讓他分不清到底是現實還是夢境。走過了忘川河,他還是能清晰記得臨死前那燒紅的鐵鏈,烙在他身體上的聲音。
這裏到處都是厲鬼的哭嚎,各種非人的哀叫聲終於讓他清楚身處何地。他被押入了羅刹殿,鬼君座下,鬼使正在宣判他生前的罪孽。葬在他手上的人命不計其數,這些罪孽加身自然入不了輪回。
可所宣判的不隻是他的罪孽,那人為了成神將自己所犯下的惡果都推給了他。
就在鬼使打算將他流放到人界贖罪時,卻被鬼君攔了下來。
鬼君將他帶到忘川河,望著河中不停哀嚎的厲鬼對他道:“你可知他們為何化作厲鬼。”
他不明所以,隻能搖搖頭,“不知”。
好像也沒打算從他嘴裏知道答案似的,鬼君自嘲的笑了笑,有些自問自答,“因為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所有和他們作對的東西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這忘川中厲鬼,隻是其一罷了。”
鬼君將目光轉向了他,那張妖冶俊美的臉上生出了一絲憐憫,感歎道:“就連你也是神族的犧牲品。”
他心頭微不可微的顫了一下,自己的猜測和真相擺在他麵前的感覺總歸是不一樣的。
“你給他做了替罪羊,當真一點恨意沒有?”鬼君根本不給他思考的機會,直接將他的小心思戳破,“你的生死簿我看過,你欠他的恩情不過一條命就抵了,如今他連你這個死人都不放過,還想讓你繼續為他賣命”。
“他想借著你的運,把你狠狠地踩在腳下,往後他便是高高在上神,而你卻會因為承受了不屬於你的罪惡,做鬼都不得安寧。”
他低垂著眸子,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縱是心中湧起驚濤駭浪,習慣卻讓他麵色不顯,“既然改變不了,恨不恨已經沒有意義了,往後我們也不會再有任何瓜葛。”
鬼君搖搖頭,對著他認真道:“就算我們改變不了什麼,也絕不會讓他的成神之路一帆風順。”
“我們做一場交易如何?我會想法子替你除去滿身罪孽,送你去輪回,待你輪回三世歸來,我便會和你昭告六界,那些所謂的神是靠著什麼不入流的手段占據高位的!”
鬼君滿眼的仇恨和不甘,完全不顧上位者該有的威嚴,仿佛隻要投射這顆無足輕重的石子便能摧毀神界似的,實則他們的這點攻擊對神界來說連撓癢癢都算不上。
他看不明白鬼君的執著,但還是答應了這場隻有他受益的交易。
這場如螳臂擋車較量,結果便是他們敗了。他浸泡在忘川河中贖清惡果,背負的罪孽卻一日更甚一日,他們都小瞧了那個半步飛升之人的陰狠程度。
伴隨著新任神君上位,地獄凶獸掙脫了封印,鬼界大亂。
剛剛鎮壓完凶獸的鬼君癱坐在地上,發絲淩亂,身體虛弱的越發透明,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驕矜。他過去想將鬼君扶起來,卻被用手臂擋了回去。
隻見鬼君喘著粗氣,喃喃道:“是我太自不量力了……原來我真的這麼愚蠢……”,鬼君緩緩抬起頭看向他,充滿了絕望,“暗九……你看你連個正經名字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