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4章 樹猶如此(一)(3 / 3)

事到如今鬱寧再不是對感情混混沌沌一無所知的小姑娘,林永年攔住她時她已經知道他要說的是什麼,很平靜地拒絕了。很少在感情上受挫的林永年正要追問,鬱寧就被嚴可銘的一個緊急電話叫走了,而後追了好幾個電話來,鬱寧都沒接。這樣拖到現在,鬱寧也知道,今天是非要說個清楚的了。

可她還是沒想到林永年這麼快就把賀臻的名字提了出來,但這一年來她已經從旁人的眼光中學會了牢牢地豎起城池,很快地反擊:“不僅是因為他。”

林永年擰了擰眉頭,神色越發陰沉起來:“那就是他。好吧,鬱寧,大家一直不在你麵前提賀臻失蹤下落不明的事情,是為了不讓你傷心,而不是真的覺得他還活著。你想過沒有,就算真的抱著億萬分之一的僥幸,他掉到河裏,沒被搜救隊找到,但依然活著,那麼到現在快一年了,為什麼還不回來找你?如果他真的沒死,卻連見你一麵都不見,對你來說,這個人和死了又有什麼分別?”

“林永年,我不喜歡你和他扯在一起,兩件事情沒關係,別把自己的失敗歸結到別人身上,這不像你。”

林永年咬牙,盯著鬱寧鎮定又蒼白的臉,又接下去說:“所以,除了已經死了的那個,別人都沒有辦法再打動你一分一毫了是吧?他一天不出現,你就一天抱著他一定活著的念頭,準備走到黑?”

無論是從誰那裏,她都不喜歡聽到賀臻被假設成一個死人,這讓她難以忍受。鬱寧冷淡地說:“這是我的事。”

話音剛落,她的肩膀就被死死抓住了,她也被迫直視林永年,對方眼中的焦慮和關切都是真實的,像一把刀子一樣戳著她:“那你聽好。事發不久我在公司看見你的時候,你像個幽靈,我當時和你想的一樣,希望賀臻還能活著,不管怎麼樣,在哪裏,活著就好,隻要他活著,你就能活下去。可現在,我寧願他死了,屍體下一刻就被找到,你就能死了心,徹底斷念,痛一陣子,一兩年,三五年,總會接受現實,開始新的生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為一個生死不明的人活生生地耗在這裏,外人看你一切正常,其實你心裏都是石頭,血管裏全是冰……”

鬱寧被搖晃得頭暈,林永年的話頑強地鑽進耳朵裏,也許是語調中的痛苦,她的堡壘終於被撬開了一個很小的口子,鬱寧等他手勁有一瞬的鬆懈,用力打開他,也皺起眉說:“林永年,如果你是想找人上床,以你的條件比我年輕漂亮死心塌地的大有人在,不用屈就我;要是還想要別的,你再清楚不過不是嗎,你要一個不喜歡你的女人做什麼?”

她的神色讓林永年愣住了,許久之後,臉上浮起的神色,像看見一隻陌生的怪物。他的意氣慢慢地退去了,取而代之的並不是痛苦,而是淒涼。

“你看,我說得沒錯,你的心裏全是石頭,血管裏全是冰。”他的笑容裏盡是苦澀。

就在他們周遭,有喝醉了的畢業生衝出來嘔吐,有人追打,還有人悄悄出來互訴衷腸,所有人的臉都被酒店的匾額上的霓虹燈和路燈映得模模糊糊,像被畫壞了的戲妝,但無論是怎樣的妝扮怎樣的演技,這世上的任何一個角落,現實上演的劇目裏,總是不差悲歡離合,貪戀嗔癡。

鬱寧別開臉,等自己鎮靜一些,才重新正視林永年:“對不起,林永年,這不是你的問題。你說得沒錯,我隻喜歡賀臻,我沒辦法對他死心。我愛他。”

“他死了。”

鬱寧長久地沉默:“這和死亡無關。”

他正要繼續說下去,卻驀地表情古怪地停住了。順著他的目光鬱寧回過頭,不遠處站著滿臉戒備的魏萱,充滿敵意地瞪著林永年。

林永年無奈地笑了一下,又看著鬱寧說:“戰勝不了一個死了的人,但至少能動搖一下你心裏他還活著的幻影,看來我還不算失敗透頂。”

“林永年,有出息點兒,”魏萱眉頭一挑,盯著他冷冰冰地開口,“你認識鬱寧的時候賀臻追到她了嗎?你要是有本事,就讓她忘記賀臻喜歡上你,別說這些沒用的。”

眼看著話就要說僵了,鬱寧轉身勸住魏萱:“不說了。我和他說完了,我想他也聽懂了,我們進去吧。”

說完她對釘在燈光投下的陰影裏一動不動的林永年打了個招呼,和魏萱又一起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