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天野餐是個新鮮事,和魏萱碰麵後鬱寧發現賀臻不在車上,她還沒問,魏萱倒先說了:“他自己開車過去,我們直接在河邊碰頭。”
“這種天氣,怎麼想到去野餐的?”
“就是忽然想到了。平時都是看戲逛街吃飯什麼的,也要換個花樣。這不正好是音樂節嘛,正好湊巧。”
鬱寧一想到前天晚上那片人山人海:“那麼多人,哪裏能野餐,站著都嫌擠。”
魏萱愉快地拋了個媚眼:“寶貝兒,這你就不知道了,當然有好地方。你覺得我是會委屈自己的人嗎?”
鬱寧看看自己身邊座位上放著的半人高的大冰桶,誠心實意地想這話倒是一點兒也不錯。
魏萱說的好地方原來是距音樂節主場地再下遊一公裏左右的一片空地,離那天晚上他們步行走過的橋不遠。河邊有大棵的櫻花樹,正是樹蔭鬱鬱的時候,想來花季一定也非常漂亮。而且出乎鬱寧意料的是,除了他們,這一帶居然還有不少人也三五成群地來曬太陽和野餐,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也來音樂節玩的。到了之後魏萱本來要給賀臻打電話問他方位,撥到一半先一步看見他,或者說他那輛車,就按了下喇叭,果然引得賀臻回頭,朝他們揚起了手。
賀臻挑了棵近水的樹,而且已經把防水布和墊子鋪好,看起來頗為安逸。跳下車後魏萱很是滿意地對鬱寧說:“這種事情他在行,果然布置得好好的。”
接到野餐的通知後鬱寧臨時去買了各種水果,後來才知道魏萱也準備了,不僅如此,還叫家裏的廚師做了各種冷碟和甜食,當時沒看到酒,她就想這種不能少的東西要是魏萱車上沒有,那肯定就是由賀臻準備的,到了一看,果不其然,樹根下麵擺著的酒水裏,光啤酒就是四箱。
和賀臻再見,鬱寧不知為什麼生出幾分難言的別扭,不知道要去說什麼,也不怎麼敢看他,好幾次都是目光剛一對上,她自己就先怯場閃開了。這樣幾次之後鬱寧不禁都要生起自己的氣來,暗暗罵自己沒用。但每次作好心理準備要若無其事地打招呼說話,隻要一看到賀臻的笑臉,又開始手足無措了。
她這點兒小心思不知道有沒有被看破,總歸是沒被說破。四個人把吃食和酒水都安置好後,魏萱率先挑了個看起來最舒服的位置,安安生生一躺,隔著墨鏡看著樹蔭縫隙中陽光投下的斑點,歎了口氣:“舒服啊……”
這語氣太滿足了,鬱寧聽了直笑,順手撈起一罐可樂就去冰她的臉。他們之前車子裏冷氣開得低,易拉罐涼得夠戧,魏萱毫無防備,被刺得一下子跳起來,發現始作俑者是鬱寧,一邊笑罵一邊幹脆從冰桶裏抓出一塊冰,要從她衣領塞進去。
兩個人在毯子上連滾帶爬地打鬧著,到底還是魏萱個子高,搶到個先機,壞笑著正要把冰滑進去,伊凡看不過,出手揪住了她:“要使用同等規模的武器才公平,親愛的。”
魏萱喘著氣大笑,手心這塊半化的冰塊輕飄飄地打在他肩頭:“沒道理!你們用冬天打敗了拿破侖,又拖垮了德國人!”
這下鬱寧總算是逃過一劫,謹防下一輪可能的報複,她笑著躲到離魏萱較遠的一頭,倒忘了這樣一來,之前刻意和賀臻拉開的距離又縮短了。
吃過豐盛得不像野餐的午飯後,伊凡拿出了他帶來的小提琴,拉得卻不是什麼赫赫有名耳熟能詳的協奏曲,而是俄羅斯的民歌,分外舒緩悠長,讓人仿佛能看見夏天的西伯利亞那廣袤的平原,魏萱躺在一邊默默地看著他,誰也不知道墨鏡下掩蓋了什麼樣的目光。
喝酒,看書,時不時聊一會兒天,在披頭士唱片的陪伴下,還能打一個醒來後鼻尖沁汗的盹兒。明明昨天睡了一整天,鬱寧還是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身邊的人都不見了,她一驚,再看,原來都下水去了。
這條自西向東的河流流經城市的一段已經是它的下遊,在經過某一段時,被人工地分出一截不通航船的水渠。雖然說是水渠,但論起寬度也很可觀,這個季節和時段河道裏遊泳的人很多,有些水性好的,甚至能一口氣鳧到主河道和水渠分界的江心洲上去。
她正努力尋找他們在水中的身影,恰好魏萱濕淋淋地從水裏出來,皮膚被曬得發紅,卻很愉快,看見鬱寧後笑著說:“看你在睡就沒叫你,要不要下去遊泳,可舒服了。”
她搖頭:“我沒帶泳衣。”
“不是叫你帶的嗎?多可惜。”見她穿的是短衣短褲,又很輕便,魏萱建議,“我記得你水性好,就這麼下去遊唄,反正這個天一下子衣服就幹了。”
她還是有些放不開,依然笑著搖搖頭。
沒多久伊凡也上了岸,在魏萱身邊坐下,後來索性枕在她腿上,兩個人嘀嘀咕咕說著親密的情話,說著說著,他勾下她的頸子來,遞過去一個親吻。
這樣的時刻讓鬱寧不好意思多看,又忍不住時不時眺上一眼。陽光底下沒有什麼新鮮事,這樣的私怩和甜蜜,想必是戀愛中的常態吧。
可鬱寧無法相信如果有一天會和嚴可銘去做同樣的事情,固然和他說一句話,他對她稍微的碰觸,都能帶來冷熱交織的戰栗,但現在的她,甚至無法想象和他並肩站在一起,更不要說稍加親密的碰觸,這個場麵一片空白,就算她是個畫家,也無法構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