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君侯打了多年的仗,燕衛青這幫人曾被胡人圍困在北方的某座狼山之上。
同僚戰前在某個大仙手上求了一張保命符,送給了大家,燕衛青也留了一份。
那一戰後,留著黃符的戰士全都奇跡般死裏逃生,但其餘人則埋骨狼山,魂蕩九霄。
燕衛青自然不信符紙。
卻相信那個死去的兄弟做這件事的時候,是希望他們所有人都能活下去……
“酒不給我留一口?”許征盡拆開信,嘀咕了一句。
“這酒殿下不是沒資格喝,而是沒必要喝,死人酒而已。”
燕衛青轉頭看向許征盡:“殿下,可以開始了。”
“好嘞。”
許征盡憑記憶從身上取出一個小葫蘆,小葫蘆裏有朱砂,然後摻和清水,融好了之後撒在信紙上。
信紙上原本隻有見字如麵,吾弟安康八個字。
但隨著紅砂水透過紙背,一行行清晰工整的字跡,躍然浮現。
許征盡前世今生,第一次感受到到何為字如其人。
溫潤如玉,內斂蒼猛。
朱砂乃鎮北府特製,看似朱砂,實則是一種名叫血散的藥品。
旁人不可偽造。
這一封信工工整整萬字有餘,耗費心血。
燕衛青看見之後都有點感動。
他了解大公子為人,雖然才學廣博,智謀超群,卻偏偏不太喜歡用筆寫字。
給殿下寫了這麼多,足可見大公子對他這位老幺三弟偏愛至深。
不多時。
“該寫下來的重要詞字,我都寫在這張紙上了,燕大哥瞅一眼,看看有沒有遺漏。”
一直低頭沉默,仿佛睡著了的許征盡,忽然抬頭,將寫滿了密密麻麻字句的一張紙拿了起來。
燕衛青微微一愣,將紙張接過,細細閱覽。
許征盡所寫的詞字,很零碎,基本上隻能連成一句話,有的詞句,則是直接抄下來的。
但這些卻都是大公子留給二人的重要信息。
‘百夫長老兵痞阿祥,可做荒隅城情報來源之人……”
“鼇富戶勢大,盤有三蟒十六虎。”
“北府這邊收集到的第一個消息,便是有個殺手名為跛子,今夜已到荒隅,他是來刺殺……”
“西北最富庶之地,名為銷金窯……”
“王守義乃西北義士,看似滑膩,實則可信。”
而除此之外,還有一些詞彙被許征盡給摘了出來,這些詞彙的含義,大概是二人接下來要執行的任務總綱。
“班底,謀士,三十六策馬校場,流民,月輪國,昭平公主,血醍醐,恩師……”
大公子許薦山信上所寫的內容遠比這多很多,甚至給出了二人具體應該做些什麼。
“大哥……也忒貼心了。”
兩世為人的許征盡,麵對許薦山所寄來的這封書信也不禁這麼感慨一句。
荒隅城雖凋,雖險,但礙於燕衛青的功夫,還有許征盡的世子身份,說是龍潭虎穴雖不為過,但還是有很多可以周旋的餘地。
而大公子所要麵臨的京都,浮華,還有官宦之海。
才是真正名副其實的深淵。
那裏的刀斧是看不見的。
“我服侍大公子多年,也多少知其性格如何,實是人中龍鳳,天下罕有,他不屑於與朝內醃臢為伍,將滿腹天策,深藏於心,卻對殿下規諫勸戒,煞費苦心。”
“這份情誼,無人可出其右。”
“今日出城尋到殿下安然無恙,實乃不幸之萬幸。”
“殿下以前的秉性雖然難改,卻也要努力自省,即便不聽侯爺,夫人和南蠻侯的話,也要把大公子的箴言銘刻於心。”
“希望殿下能聽進去我這侍衛的謹言。”
燕衛青轉頭麵對許征盡,忽然單膝跪地,埋著頭,目光充滿了堅定。
他之所以會提到南蠻侯,是因為此人也是景朝五大軍侯之一,地位與鎮北府相近,但威勢弱了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