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2.
「約束よ」
亮白燈光突地刺著小嶋陽菜的眼，使她的心受了些小驚嚇。
腦中的場景從自己變成女王到升天入了神籍再到下海化龍，整個一神話故事的劇情就被這無情又冷漠的燈光所掐斷。一旦回過神來，現實告訴了她，她隻是個在陸地上生存著的普通人，有著七情六欲、有著禍福危安。
——連幻想的機會都不給她留？
躺在床裏側的小嶋想要發聲嗬斥這傳播光線的主使者，卻又察覺自己不應該說話。於是她向右翻個身，麵對著牆，側著睡。
隨後，背後一暖，一個懷抱貼了上來。
柏木由紀也躺下床，從小嶋身後緊緊抱著她。右手從小嶋腰下穿過，左手從上繞成環，覆著小嶋的右肩。
這是一個很不舒服的姿勢，小嶋知道柏木不好受，但是她仍舊不做任何動作。
“Harunyan。”柏木輕聲喚著戀人。
“……”小嶋卻不理睬對方。
如此僵持許久，柏木終是歎了口氣，她不再維持這個姿勢，起身下了床，再拿來了一杯熱水以及一粒藥片。
“吃藥好嗎？”
同樣，柏木依舊沒有收到任何回應。
無奈，她隻好將躲在被窩裏的人硬生生地拽起身讓她坐著，把藥片放在小嶋眼前。
“如果不吃，那麼我來喂你？”
小嶋睜著紅腫的雙眼看著她，再將目光放置到床頭櫃上的水杯上。
“我沒病。”
這是這兩個小時以來小嶋陽菜第一次開口說話。也或許是因為長時間的缺水，她的嗓音生澀幹啞，聽得柏木好一陣心疼。
“你這個樣子，我心裏也會難受的。”柏木的手仍然沒有移動。
“毛醬。”小嶋伸手捏了下自己的鼻子，“你剛剛歎氣，是嫌我很煩嗎？”
“怎麼可能的事情。”
“那就是覺得我太任性咯？”
“哪有，你做的一切都是對的，如果是我我也會這樣。”柏木擠出一個微笑，“我隻是覺得我自己太沒用，總是照顧不好你。而且我怕你的病情會更嚴重，所以，恕我真的不能同意。”
病情，這裏指小嶋的體調不適。
近日來的工作過於繁忙，柏木是如此，小嶋亦是如此。想到戀人在某個城市的片隅處努力工作著，小嶋也偶爾覺得自己需要幹勁滿滿地加起油來。
三月，暴雪剛過，強冷氣流來襲，小嶋陽菜穿著一件衣服在風中凍得瑟瑟發抖。
夜晚，為了不讓體弱的戀人再次著涼，體貼的人也終於忙起了拭身的活兒。
之後的一切事，順理成章。
小嶋陽菜帶著燒忙活完三月七號的所有工作，到了晚上還馬不停蹄地趕回家做一些特殊的準備——慶祝麻麻rin的生日。
一家三口人鬧了一段時間後，柏木心癢時分偷偷牽起了她的手，隨後便感受到了手中的汗——整隻手都是。
柏木由紀這才發現小嶋雙頰透著不同尋常的紅，再慌亂地詢問了一番，小嶋這才不情願地說出實情。
體溫計、退燒藥、感冒藥，柏木一個一個觸碰完，扶著雙腿無力的戀人走向軟床時，戀人拽著她的衣袖，問她幾點出門。
柏木由紀的工作，是三月八號一整天都要呆在鹿児島才能完成的。
她想了想，看向鍾，隨後很無奈地對小嶋說，是晚間十一點的飛機。
“我想和你一起去。”
“你在鹿児島沒有工作啊。”
“我想去鹿児島。”
“不行，你現在這個樣子怎麼去得成？”
就是這樣，柏木很幹脆地拒絕了小嶋的要求，小嶋也很罕見地對她耍起了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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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沒事。”
“你看，睡了一覺感冒又加重了，燒也沒退對不對？我去鹿児島要工作，你真的跟來也沒有人陪你，如果你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可真活不下去了。”
“才……才沒有那麼重。”小嶋心虛，畢竟她真的撐不住。
“好啦，媽媽會在這裏照顧你，你好好休息，好嗎？”
小嶋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隻是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人。
她吃下戀人手裏的藥，將整杯水喝下肚內。熱水替她分散了一些熱量，感覺好受多了。
小嶋見對方準備起身再去廚房給她倒些水，便立馬想都沒想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毛醬，你欠我的約定要還給我。所以，帶我去你的家鄉，好不好？”小嶋那帶有鼻音的聲音聽起來仿若哽咽般，“沒有你，我晚上真的睡不著。”
僅此兩句，柏木放下強壓著的情緒，跪坐上床，緊緊抱著人兒，巴不得與她融為一體。
“好，我會陪你，一直陪著你。”
……
最後，已經休息了兩個小時的小嶋因為這說是計策又是真心話的台詞而使得自己的戀人同意與之相伴，便開始了整理行李的活動。
看小兩口膩歪半天的麻麻rin怒斥女兒的死心眼，終是看不下去，也幫這個病號一起收拾了起來。
小嶋抽空向公司請了三天病假，柏木抽空打電話詢問有沒有多餘的機票，好巧不巧，還剩不少。
就這樣，在深夜，情侶二人和守在家裏照顧兩隻貴賓犬的麻麻rin告別，踏上了回鄉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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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東京羽田機場出發，飛往鹿児島的航班需要兩個小時。
小嶋與柏木特意分開了彼此間的距離，再分別下了飛機。先下機的柏木是有工作人員在等著她的，她拿到房卡後，直接道了聲謝，心裏雖然急但還是故意將步子放緩很多——為了讓小嶋陽菜可以緊緊地跟著自己。
深夜，柏木入住溫泉酒店，不過一會兒小嶋就敲了門走了進來。
“辛苦你了。”柏木替她拿著少量的行李。
“就當觀光旅遊啦～”小嶋打了個哈欠，坐在榻榻米上。
溫泉酒店內裏嵌著和屋，柏木替她鋪好棉鋪後就去開窗透氣，小嶋說冷，柏木隻好又關上。
“窗子外麵是什麼？”初到鹿児島的人坐在棉鋪上，想著自己是先去泡澡還是先睡一覺醒來再泡。
“賣個關子，早上醒來自然會看到讓人驚喜的畫麵。”柏木蹲下身，替坐著的人兒解著衣衫扣子，“來之前洗了一次，所以等會就別洗了吧。等我工作完有一下午加一晚上的時間陪著你，後天我們去泡溫泉……唔，是你這個埼玉縣人沒有嚐試過的噢～”
“唔……”
柏木細心地幫小嶋解決了她方才糾結著的問題，小嶋放下心來，困意也添了不少。
“冷……”
“來，我抱著你。要是還冷就說，我帶你去泡澡。”
“嗯……”
三月八日，柏木由紀在早晨有兩個生放送的工作。
已經在飛機上匆忙定好行程的人掙紮起身，再留下字條給熟睡中的戀人，最後親吻了一下她的額頭，離去。
然而，『熟睡』中的人在聽到關門聲後轉醒。她揉了揉脖子，看向小桌上的字條。
柏木由紀將藥盒放在字條上壓著，小嶋很聽話地吃了藥，並量了體溫。不過生活瑣事不太能處理好的她自然是搞不定這麼讓她深覺麻煩的事情的，所以她將體溫計在腋下擱了三十秒後就拿開，又看不見水銀的走向，果斷認定自己已經退了燒，便將還沒被捂熱的體溫計收了回去。
柏木由紀走得極早，而小嶋也是有備而來。所以她不緊不慢地收拾著自己，先是給自己化上妝蓋去一臉病容，再不厭其煩地帶上一次性口罩。
雖然最後的舉動有些讓之前的化妝流程變得浪費，但小嶋就是想做。畢竟沒有妝容的保護她自己也不安心，這是偶像的習慣。
曾經，小嶋向薩摩大使說明她想要去鹿児島的願望，而薩摩大使也毫不猶豫地應了下來。
雖然知道這位大使隻會打嘴炮，但漸漸發覺自己已經開始了心酸暗戀路程的小嶋前輩還是默默做了些有關鹿児島的研究。
趁柏木不在，她想先去一個地方。
鹿児島算的上是日本的最南端了。此地的人文景觀也算得上獨特而又新穎，半城山半城水，可謂美哉。
而小嶋陽菜的目的，是去一趟種子島。
她收拾完自己，突然想到柏木在夜裏對她說過的驚喜，便打開了窗定睛一看，果真驚喜連連——櫻島火山，就在眼前。
小嶋戀戀不舍地關上窗，心想下次來一定要柏木帶自己去看看這火山，觸碰這火山灰。
……
風光明媚的種子島，有火箭這個大招牌在，自然是少不了很多遊客前來觀光的。
不過，或許是因為時間太早，第一班高速郵輪上都沒有什麼人。小嶋就憑著腦中的資料，在鹿児島港口定了票，再上了這人員不多的老舊郵輪。
郵輪上的老式電視機播放著電視台裏的娛樂新聞，偶爾還能看見自己和柏木由紀等人的亂入。電視的畫麵並不太清楚，小嶋也隻好無奈地歎息這裏畢竟是鹿児島縣。
小嶋身旁的空椅上放著一張宣傳海報，上麵的卡通人物倒是挺可愛的，但介紹的卻是屋久島。
她知道這個地方，因為這就是柏木由紀被別人吐槽成雨女的原因之一——這個地方被稱作『水之精靈』，因為這裏每分每秒都總會有一個地方在下著綿綿細雨。久而久之，這裏也被人戲評為『一個月有35天都在下雨的地方』。
柏木由紀告訴過她，聽說森林密布的屋久島深處有棵活了7000年的老杉樹，比奈良名跡『藥師寺』的1300年還要長久。小嶋笑著說不如一起去尋找7000年後還要在一起的感覺，柏木大幅度擺擺手說不需要，就這一輩子足矣。
其實柏木是怕裏麵蘊含著的包括昆蟲在內的所有動物，況且隨時下雨的天氣也會比較麻煩。小嶋心知肚明，倒也不再對這個感興趣了。
畢竟一輩子的確夠了，做人不能貪心。
雖然花費貴了些，但是僅用了一個多小時便到達了目的地。小嶋神遊回來，下了郵輪，開始等起了巴士。
因為巴士難等，小嶋便站在路邊抬頭看著風景。湛藍的天空比東京要美麗許多，視野也因此開闊了不少。與此同時，因工作與身體不適而積澱下來的煩悶心緒也隨微風吹拂而去。小嶋陽菜神清氣爽，覺得自己以後應該多來這裏逛逛。
一旁，立著的火箭模型也象征著這個地方的偉大。觀光客覺得可愛，便拿出手機拍了張照片，隨著『哢嚓』的聲響，她的肚子叫喚了起來。
“牙敗，忘記吃早飯了。”
但是巴士已經來了，小嶋隻能先上車，忍了二十多分鍾後終於找到了賣飲食的店麵。
店老板很是熱情，弄得這位來自埼玉的遊客有些不好意思。對方說話時輕微地夾雜了些許鹿児島方言，小嶋偶爾因考慮是何意而發起了呆。店老板見她好笑，又很大方地送了她一瓶水。
道了謝後，小嶋聽了店老板的話，朝著自己想要去的地方進發。
路邊的供電風車呼呼直轉，站在風車下還能感受到呼呼大風。身體並沒好轉太多的病號裹緊上衣，突然想起自己飯後還要吃一粒藥，剛解決完，柏木便來了電話。
戀人自然是來問她有沒有起床、要不要繼續睡之類的。小嶋裝作有氣無力的樣子回複知道了，柏木怕自己的這通電話打擾了她，便也不再多言，急匆匆地掛掉了。
小嶋陽菜繼續逛著，逛到腿間都發出了抗議。她跺跺腳，打算原地歇息一下時，突然發覺有些不對。
——呃……好多墓地……
她怕自己的做法會有些不敬的意味，於是最終還是忍著累，心裏叫著“不怕不怕…”，一步一步走著。
早知道就叫毛醬陪著自己來了，不過估計會被她的顏藝嚇到才是真的……
小嶋搖搖頭，還是覺得自己走會比較好。
恍惚間，小嶋聽見了海聲。她隨著聲源前進，不一會兒竟看見了一大片海域。
——海灘、大海。
這就是小嶋陽菜所要尋找的地方。
選在這裏，僅僅是因為這裏安靜、因為這裏很私密，同一塊臨時的自留地一樣，在海灘上印下所有人的過往足跡，再被大海的潮落潮漲所衝刷變平，卻深深埋入了沙的印記中。
小嶋就著一塊大石頭坐下，拿著身旁的細長枝條，朝自己眼前的沙子一筆一劃地寫著自己的名字。
學著『ミエリーノ柏木』裏的劇情橋段，她在寫完字後跳了一小段另自己舒心的舞蹈，也果真同柏木所感歎的那般，找到了另一個自己。
有種新生的感覺。
小嶋十分感動。
她又寫下柏木的名字，再望向藍天，大海依舊完成了衝刷表麵並掩埋深情的呼吸工作。字跡消失，小嶋的情緒卻湧了上來。
——突然想叫喚些什麼……
她見四下人員都在不同的時刻散開了去，也不管什麼身份，直接用自己啞了的嗓子，朝著大海奮力呼喊——
“七千年後，也要在一起！”
喘了口氣，再喚了一聲：
“柏木由紀！”
咳嗽兩聲，清清嗓子；微微一笑，自言自語：
“呐，要記得我噢。”
剛咬到的一口蘋果，不一定就是最甜的一部分；剛釣上來的魚，不見得就代表整片海域。
而自己擁有的愛，卻是人生中最過於美好的幸福。
——拋卻一切的束縛說罷，她還是那個在眾人眼中看起來單純爛漫的小嶋陽菜。
……
幸好不是在高峰期，所以不會買到單程票。小嶋準時上了回程的高速郵輪，回到港口時還能踩到中午飯的飯點。
不過柏木發了郵件過來，顯然是把壓縮著的工作全部完成了。
中午，柏木推掉所有工作人員的邀請，偷偷帶著小嶋去吃一些刺身之類的東西。早飯吃得比較遲的小嶋不好說她不餓隻累，所以隻能默默裝作一副快要倒了的樣子，惹得柏木由紀心疼，隻好打包帶走了食物，帶她回了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