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蘋果樹細細的枝條輕輕的搖曳著,它所結的唯一的一個胎兒晃來晃去,像是蕩秋千。蘋果樹很瘦弱,雖然隻有一個胎兒,也仿佛供應得力不從心似的,完全沒有枝繁葉茂的跡象。
萊恩半躺在對著窗口的床上,安詳地看著透明胎衣裏的胎兒。那是她的兒子,現在已經成形,眼看著就要成熟,很快就可以抱在懷裏了。
萊恩非常喜歡小孩,隻是這麼想像了一下把孩子抱在懷裏的感受,折磨了她許久的病痛就似乎減輕不少。她和丈夫帕裏斯都是6字頭的基因排列序號。如今這世道,他們這樣的下等人要存到足夠的錢生一個孩子相當不容易。他們夫婦已經年近五十了,她的病拖了好久也沒能去大醫院做徹底根治,就是為了省下錢來買蘋果樹,孕育這個孩子。
萊恩咳嗽了好一陣。還是出生在改良基因時代的人好命,她自己出生得早了點,這病可能與先天的基因缺陷有關,現在年輕人哪個沒有健康完美的肌體?她苦笑一下,可是生活在現在這個時代又能怎麼樣?以前窮人還有要小孩的自由,現在都是由工廠組合夫妻的基因,再做些必要的改良,如替換病片段和基因強化,然後購買昂貴的蘋果樹撫育胎兒,除此之外,每天還得花大筆的開銷在特製的培養基上。她和帕裏斯積蓄了大半輩子才換來一個孩子。
不過總算有孩子了,為了這樹上孕育的希望,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
“萊恩,該吃藥了!”丈夫帕裏斯端著一碗棕紅色的湯藥來到妻子的麵前,他靠近床邊坐下,用小勺舀出了些,湊在妻子的嘴唇旁:“乖,把藥喝了!”
萊恩很聽話,蒼白的臉,晦澀的眼睛,沒有血色的嘴唇,淩亂的頭發無不顯示她的憔悴。
“咳……咳……”喝了一口藥,她隨即劇烈的咳了起來,一團血弄髒了幹淨的被子:“我是好不了了,藥還剩最後一劑了,喝完我們就不買了,你多花些錢讓兒子的培養基有足夠的養料,這樣我們的兒子才能健康的成長,才能快點長大!咳……咳……”
帕裏斯拍著老伴的背,希望她能緩解劇烈的咳嗽,五十幾年了,萊恩是他目前唯一擁有的,他怎麼能舍得讓她離開,隻要有錢去大醫院,她的病就能徹底根治。他看了看窗外的蘋果樹,那上麵生長著的是他的兒子,他能夠擁有他嗎?他是多麼希望自己能有一個孩子啊!哪怕他不健康,身體天生殘缺,他都無所謂。隻是上天為什麼要讓他在自己的妻子和兒子中選一個呢?
“帕裏斯,我們的兒子很快就要出身了!”萊恩倚在丈夫的身體上,眼睛癡癡的看著窗外那個還在胎衣裏的孩子,眼睛裏充滿期待,所有的病痛此時都折磨不了她,隻要看到她的兒子,她願意受到病痛的折磨。
帕裏斯看著滿懷期待的妻子的眼睛:“哎!”他重重的歎了一口氣,然後搖了搖頭,眼眶裏閃出晶瑩的淚來,這就是6字頭基因序號人的悲哀啊!
“我們的兒子很快就要出世了,所以你要養好身體等待著他的來臨,你不能病倒,不能棄他不理,不能讓他生下來就沒有了母親!”帕裏斯顫巍巍地說道,他希望這些話能夠讓萊恩鼓足勇氣與病魔作戰,希望她能撐下去。
萊恩再也止不住的流下眼淚,她的身體狀況如何,隻有她自己最清楚,她也想撐下去,看著自己的兒子降臨,隻是她可以嗎?她真的想對帕裏斯說她撐不住了,她想閉起眼睛久久的睡去,但是她不能,她不能讓丈夫絕望,也不能讓自己絕望,為了孩子,為了能夠抱抱他,她什麼都願意。
“我一定……一定會撐下去的,等我們的兒子出生,等他長大,等他結婚生子。”
“嗯……”
蘋果樹裏的胎兒輕輕的掙紮了一下,像是感知父母的悲傷心情。
宙斯集團總裁府邸花園的蘋果樹上,還剩下最後兩個胎兒,他們可是從滿樹近百個胎兒中逐步淘汰後的優勝者。1字頭的基因序列號的人都是極為有錢有勢的,可以購買天價的特製基因片段來改良下一代的品質。
像宙斯集團的總裁這種可以呼風喚雨的人物,更是可以拿到還處於實驗階段的最新基因代碼,購買的起可以供養上百個胎兒的高大同時也高價的蘋果樹,這種蘋果樹正是為了給貴族們培育百裏挑一的後代而設計的。從這麼多競爭中存活下來的胎兒,在胎衣之內就已經接受了無數次的測試,各項指標都是一流的,可以說已經是天才的雛形了。
再過一天,這兩個胎兒就要成熟了,最後兩個實在難分高下,但是豪門內是不歡迎這種兄弟出現的,因為他們是天生的對手,更何況法律也規定一顆蘋果樹上最後隻能孕育成熟一個小孩。
“總裁,少爺後天就成熟了!”培養蘋果樹的醫生對著宙斯畢恭畢敬的說道。
“很好!”宙斯手裏拿著雪茄,平時眼神冷冽的他,此時多了份溫柔。
“可是,總裁,兩個胎兒都很健康,很難分出高下,這……”長時間的撫養,醫生對胎兒有了感情,他不希望任何一個胎兒死去,可是法律的規定……他真的很不舍。
宙斯掐滅煙頭:“無論怎樣優秀,利少爺隻有一個,兩個胎兒中,誰最先睜開眼睛,那麼他就是最優秀的。”說完,宙斯轉身離開。
“是的!總裁!”聽了宙斯的話,醫生已經明白怎麼做,他歎了一口氣,隻可惜了另一個。
“醒醒,萊恩!”帕裏斯額頭不斷流著汗,萊恩的病拖了這麼久,情況一直還算穩定,怎麼現在就惡化了呢?如果能去一流的醫院,應該是能很快治好的吧。望著窗外的蘋果樹,帕裏斯黯然地歎了口氣,他們的兒子啊,很快就能出身了。
懷抱著還包在胎衣裏的兒子,帕裏斯慢慢地走著,步履有點蹣跚,仿佛衰老了不少。他親手剪斷了臍帶,從樹上摘下了這個還沒有成熟的胎兒,沒有氧氣的供應,孩子的小臉很快就變青了。他謀殺了自己的兒子。他不願意用傳達器,要自己送孩子去處理廠。
處理廠主要是為了處理豪門的實驗性胎兒,當然像帕裏斯這樣由於沒有錢維持蘋果樹的培養基供應,而不得不讓胎兒早夭的情況也是有的。法律規定,在出生之前,胎兒是沒有任何人身權利的,也許蘋果樹供應商希望能售出更多的產品吧……
把兒子輕輕放進傾倒口,目送著他慢慢下滑,帕裏斯呆立在傾倒口前,幾乎化成了雕像。這時一旁的傳送器啟動了,一個幾乎成熟的胎兒傳了過來。帕裏斯終於有了動作,朝那胎兒看了一眼,忽然發現那胎兒的眼皮竟然還在動,閃電般的伸出手,迅速抱起孩子。他的心髒突突的跳著,他還沒敢告訴萊恩兒子已經死了,因為要把錢用來支付她的醫藥費,而且他一路過來也並沒有碰到任何人,政府對他們6字頭的人向來漠不關心,簽發基因卡也不會複查,也許他可以用這個孩子來頂替自己的兒子呢。
為了防止孩子長大後容貌被懷疑,帕裏斯在他的臉頰上文上了火焰的刺青,因此,這孩子從小就被稱為“火焰”。
“撞呀,撞呀!開快點!利,開快點!”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坐在敞篷跑車裏叫囂著,完全忽視交通規則,作為1字基因開頭的人,她從小就知道自己的高貴,與這些走在路麵的人根本不是一個級別,不僅僅是智商的差距,還有家庭環境和社會背景上的差距。
才十歲的她就已經顯現出她的優勢。
“表妹,你要怎樣,我都聽你的!”利眼睛敏捷地看著前方,他並不想與這些低等級的人牽涉太多,所以他隻是把車子開的飛快,但是卻沒有撞到任何人,無不讓人感歎1字基因開頭人的聰明,畢竟,這個孩子才十歲,卻已經擁有了如此熟練的駕車技巧。
“哇……”小女孩接近瘋狂:“表哥,好厲害,好刺激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