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萬鈞有時候會做夢,經常夢見筱言西穿著黑色長裙跪在麵前,求他救宋嘉平。
黑白分明的剪水雙瞳幾欲將他從夢中灼醒,倏然驚醒時卻發現她就躺在身邊。筱言西睡著的時候規矩恬靜,與她醒時活蹦亂跳的樣子很不相同。
他初見她時並無驚鴻一瞥的悸動,甚至認為她蠢。千奇百怪變著戲法想接近他的女人有很多,為救男友獻身的癡情戲碼在陳萬鈞看來不過一場笑話。
恰逢寂寞空無,索性將她帶了回去。隔天下庭後,他看見筱言西背著宋嘉平流眼淚,不施粉黛的麵孔比濃妝豔抹看著舒服。
這樣素淨水靈的容貌總覺得在哪裏見過,卻怎麼也記不起究竟於何時曾相見。
與那些場麵上的女人一樣,筱言西也並無把真心交出去的模樣。略微不同的是,別的女人皆是拿著錢滿足地離開,她卻總是逃命似的想擺脫,好幾次連擺在茶幾上的錢都忘記帶走。
陳萬鈞覺得做作,若換成與他不相稱的糟老頭,她肯定沒有靠近別人的念頭。既然已經賣了身,何苦還假意清高。她選擇不要,他自然就不再給予。
筱言西真的同這類女人沒有多大分別,隻會低眉順眼地賣乖討好,甚至還不如別人會交際應酬。開始見麵她會化很濃的妝,陳萬鈞看著不順眼,便命令她見他時不準再濃妝豔抹。這倒不是對她產生了特別的情愫,僅僅因為陳萬鈞對於人和事過於挑剔。其實每個人都會這樣,麵對不同感官的事物,誰都喜歡挑順眼的那個看。
褪去了妝容的筱言西看著更像在校大學生,這樣一來就帶不出場麵了,最初僅是因為這樣才沒有讓她在各個酒桌上拋頭露麵。
她的肌膚白嫩得近乎吹彈可破,乖順看著他笑的樣子就像個瓷娃娃。眼睛明亮、笑容清澈的清純女人自然無可厚非地招男人遐想,陳萬鈞是個正常男人,身邊就有著這樣的女人,為此他貪戀與她肉體的歡愉也極為自然。
筱言西被他調教地很好,好些時候隻需他一個眼神,便十分清楚該做什麼。她會嫵媚著聲音說好聽的話,必要時還會用曖昧的眼神勾引他。
清麗的容顏底下是放蕩的狐媚,這樣表裏不一的女人對陳萬鈞來說,撇開不屑倒也有些意思。
感情這東西往往沒有那麼多理由,更多人甚至連自己在什麼時候丟了心都不清楚。
那天半夜陳萬鈞忽然興之所至,隨手便給筱言西打了通電話。她一如往常地迅速趕來,媚笑著迎合他的所有需求。從最初完事後讓她滾的那晚開始,筱言西便自覺地從未留宿於他的床上,這可能也是陳萬鈞沒有厭煩她的原因,聰明不黏糊的女人在他眼裏是可以加分的。
可那天筱言西並無收拾衣服離開的意思,她將瘦弱的身體蜷成一團,嘴裏嚶嚶嗚嗚地發出痛苦的聲音。陳萬鈞伸手撥開她的長發,這才知道滿頭大汗的筱言西發燒生了病。
他有些煩悶,忽然又覺得這個女人愚蠢,病成這樣也不懂得撒嬌惹憐,隻會順著他的心思。
筱言西口中一直含糊不清地發出斷斷續續的聲音,像是在夢語。借著柔和暗雅的燈光,他漸漸覺得床裏的女人楚楚可憐到幾乎下一秒就會破碎。正出神的當口,卻聽見她清晰地說了一句:“宋嘉平,我疼。”
本來平靜柔軟的心像忽然被磚頭堵住,並沉甸著一直下垂。那晚他留一個夢裏全是其他男人的女人,在自己身邊睡了整整一夜。
很多人都認為人容易犯賤,擺明了給你真心你會不削,如果對你不理睬你反倒會將自己貼上去。其實這種感情遠比簡單的征服欲望複雜很多,產生的緣由往往是不承認自己先動了心。
陳萬鈞即便知道自己對她有些上心,斷然也不會表現出來。撇開這莫名其妙的感情不說,他清楚筱言西心裏還住著一個男人。
選擇在事態的萌芽期結束其發展過程,無疑是最好的決策。他開始杜絕跟她見麵,也的確很長一段時間沒再見過。陳萬鈞並無諸如想念心痛的感情,收放自如向來為他所擅長,區區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怎能輕易撩撥他的心思。
而命運指的就是和不想見的人分開,卻兜兜轉轉終會在某個時刻再次碰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