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1965年8月2日(1 / 1)

19. 1965年8月2日

09時32分 美國 紐約

毆打一個老人是最不人道的事,何況是一個殘疾老人,理應人神共憤。但在這個黑室裏,人和神都看不到,聽不見。

張家浩的腹部受了一記悶拳,頓時蜷在了地上,五髒六腑像沸騰了似的,口裏一片腥甜。但他卻一聲不吭,嘴角淌著血,掙紮著摸回倒在一邊的拐杖,努力撐起身體,試圖站起來。可是,特務頭子粗暴地踢掉了他的拐杖,讓他又一次跪倒在地。

說!他跟共黨有什麼交易?

說!他們逃跑的路線。

說!共黨是怎麼安排他的?

一連串的問題,連珠炮似的連著響亮的耳光打在張家浩臉上。他卻隻是搖頭,說自己不知道,不清楚。

“老家夥,嘴真硬,虧你還是黨國的人,你這叫什麼?這叫叛黨叛國!我隨時可以槍斃了你,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特務頭子拔出槍指著張家浩的頭。

“黨國?”張家浩露出冷笑,他已經很多年沒有聽到別人跟他講這個詞了,“我們在叢林裏陷入絕境時,黨國在哪兒?我們跟日本人血拚,需要支援時,黨國在哪兒?”

往事不堪回首,那是恐怖的人間煉獄。在那個煉獄裏,沒有人性,沒有良心,沒有思考,靈與肉同時承受著地火烈焰般的炙烤,一種比死亡更可怕的極端考驗,血肉橫飛,撕心慘叫,毛骨悚然。在那個時候,他們不是人,是鬼,甚至比鬼還不如,希望從此灰飛煙滅,一了百了。但他還是從無間煉獄裏走出來了,後來才知道,他們這支部隊是上峰故意派去當炮灰的,目的是為了另一支部隊的大捷。從那以後,他便心灰意冷,戰爭一結束,就退役跑到了美國。

他已經死過一次,不怕再死一次。

“你們殺了我吧,槍斃我,現在就槍斃我!”張家浩突然吼道,抓了麵前的槍管頂向自己的心髒,怒目暴紅,嚇了特務頭子一跳。

“放開手,老家夥,發什麼瘋?”特務頭子大怒,一腳踢開張家浩,用槍柄重重敲在他的太陽穴上。

張家浩眼前一黑,火星亂濺,撲倒在地上。

但他沒死,求死不得,不過,特務頭子也再沒有機會殺他。在張家浩的意識逐漸朦朧時,門“嘩”的被踢開了,屋子裏陷入一片混亂之中:混亂的叫喊聲,混亂的人影,混亂的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