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1 / 3)

電閃雷鳴,風雲交加。

我隨南陽來到司馬府校武場,一邊看著張戈對司馬府的家丁們整軍列對,一邊耐下心等候著那位縱使盼得我盼得望穿秋水卻依舊遲遲不現其蹤的大淩輔國將軍。戰風!

司馬府的侍從,平日裏見他們時,一個個都是恭敬謙卑的模樣。我從來不知,原來當他們換上戎裝、執槍挽弓後,是如此地士氣凜凜、鬥誌昂揚。

我回眸看著南陽,與她相視一笑,兩人俱是為之精神一振。

“阿姐,戰將軍怎麼還不來?”我抬頭看了看那陰沉得沒有一絲光亮的黑幕,隱隱地,我似看到了遠方的煙火飄搖,耳中也依稀聽到了兩軍對陣的廝殺聲。一想起文煜如今所處的局勢,我就禁不住心亂,於是忙轉身對著南陽,摧問。

南陽愧然笑笑,答不上話。

我跺腳,正要再開口時,鼻中卻莫名地鑽入了一股子濃烈到發酸的酒味。接著,身後又飄來一聲陰陽怪氣的嚷嚷聲:“女娃兒,你們深夜拿著司馬少峰的令牌來叫我、請我、拉我、拖我,擾得我是煩不勝煩!哦,怎麼,我此刻來了,你倒嫌晚了!”

那聲音由遠至近時,我鼻中聞到的酒氣也愈發地刺鼻難忍。我捂鼻回頭,看清來人後,心中一失望,著惱怒道:“哪裏來的糟老頭子!”

來人一身半舊的灰衫,老是老矣,花白的胡髯、花白的長發俱是亂糟糟地揉成一團。這個人,身形雖然高大,麵容間也有幾分清臒,卻可惜腰間柱著一根黝黑鐵拐,行動時身子扭扭歪歪地,腳步淩亂,毫無章法而言。

他似乎根本未留意到我打量他的眼光,也不理我喝他的話,隻舉手倒著酒壺,眯著眼、張大嘴,等著那純亮的酒水銀道流入他的口中。

他閉眼,狠狠吞下一大口酒,麵容舒展,滿心地咂嘴,高叫“好酒!”。

酒鬼。

我無言,心中下著定論。

“戰將軍,您老可來了!”南陽見到來人後立馬迎上去,笑容殷殷,神色恭謹。

我傻眼。原本準備著想要在見到戰風時需說的話,此刻都一字不剩地被我咽回肚中,唇邊動了動,卻沒發出任何聲音。

我不可思議地看著這眼前的“酒鬼”,想著他人口中流傳的那些屬於戰將之神的眩人驕績,心中猶自難以置信。

原來,那位被傳得神乎其神、無將不克、百戰不敗的淩朝開國元勳鐵拐戰就是這般模樣!高人深藏,果真難懂。

那老頭兒眯著雙眼,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張令牌竟不歪不倚地扔到了我的懷中。他轉身,看著南陽,道:“公主您都把司馬少峰的令牌請出來了……死者為大,老臣我不得不來。”

我握住懷中令牌,就著場邊微弱的燈光仔細瞧著。

令牌極舊,白玉所製,邊角磨損,上麵寫著兩個力道遒勁的字——“司馬”!我沉吟著,暗自奇怪:這並不是本朝的令牌。本朝將軍令牌皆由金銀造就,至於玉製的麽,我還從未見過。

想要開口問時,鼻中忽然間酒氣彌漫。

我愕然抬頭,卻見那糟老頭的臉放大地映入我眼簾。他依舊是眯著眼,微弱的光芒在他閉成一縫的眸中閃動飄忽。他盯著我,嘴中喃喃著,一語一緩,一音一滯:“像……像……真像……”

那時候,我才未聽出他語氣中的追憶和思念。我瞪著他,心中雖惱怒,卻又不敢出聲罵他,隻得腳步一退,避開他好遠。

從未有人敢如此不敬地盯著我看,而且,居然是這般追悼亡者般的眼神!

我咬唇,憋火,神色一端,肅容道:“像什麼像?”

他居然比我還要拿捏身份。他撫唇,麵容一緊,吼我:“像你外婆!”

我怔然,無語。不是被他氣勢嚇倒,隻是因為“外婆”這個字眼突兀至及。

我此生連母妃的模樣都記不清,又如何知道我外婆什麼樣!

我的沉默並不能使他消停下來,但見他陡然睜開雙眼,望著我,眼睛一眨也不眨。我這才驚異地發現,他的眸子,雖黑,卻不暗沉,雖深,卻不冰寒,帶著一種說不出有多好看的清爽透徹,歲月彌煉下,留下了一抹別樣的神采。

那神采,是欲燃的惘思若狂。

我心中一慌,別過頭,不再看他。

南陽輕笑,走至我麵前,指尖一動,取過我手中握緊的令牌。

“這玉牌什麼來曆啊?這麼古怪!”這個疑問,已在我心中徘徊良久,此刻才終於有了機會問出來。

南陽輕撫著玉牌左右細看,看清無損後,方將其收入袖中,笑道:“這是已故梁國公、司馬晉的爺爺司馬少峰大將軍的令牌。據司馬晉說,這令牌是西淩時,也就是我們皇爺爺在位時,統一天下之前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