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公元1970年的1月28日這一天，莊小剛和莊小琴這一對龍鳳胎兄妹又有了一個呱呱墜地的小妹妹莊小輝。而與此同時，他們初一（1）班的女同學程蓓蓓則是拋屍在荒郊野外 。 小妹妹莊小輝在長江之濱的灰城棉紡廠廠部醫院剛剛出生不久，當護士將小妹妹從醫院婦產育嬰室裏抱出來給大家瞧一瞧的時候，當時已是12歲的莊小剛對小妹妹最為強烈的印象就是，小妹妹竟然是緊閉著一雙小眯眯眼，睡意朦朧哈欠連天，連看都不看他們這哥哥姐姐一眼。那一刻，小妹妹那小小的袖珍嘴巴裏連續不斷地往外打著圓圓大大的哈欠，隨著哈欠的持續出現，小妹妹那粉嘟嘟肉乎乎的小胳膊小腿還在一個勁地伸展著，看上去小妹妹是睡得那麼的香甜和舒暢。這是12歲的莊小剛當時對他那剛剛出生的小妹妹莊小輝的最初印象——簡直就是一個小睡神！那個時候，莊媽媽則是斜躺在廠部醫院的病床上，用一種柔弱且慈愛的目光撫摸著床邊的那兩個漸漸長大的龍鳳胎兄妹說： “小剛，小琴，你們已經看到你們的小妹妹了，你們的小妹妹很漂亮是吧？不過，你們的小妹妹現在要睡覺了。你們跟爸爸回去吧。以後要想看你們的小妹妹，有的是時間和機會。” 這是莊小剛和莊小琴兄妹倆第一次在廠部醫院裏看到他們那粉嫩嫩紅撲撲的小妹妹莊小輝。後來，就是在莊媽媽的再三催促下，他們才跟著莊爸爸離開了廠部醫院，回了家。反正家離醫院很近，他們隨時都可以來醫院看小妹妹。莊小剛和莊小琴他們的爸爸媽媽在灰城的一個大型棉紡廠工作，媽媽住院的那一所醫院就是廠裏辦的，連他們讀書的學校也同樣是廠裏辦的，因此，學校也被稱作是子弟學校。當時，他們雖說是在廠部醫院裏見到了他們那哈欠連天的小妹妹莊小輝，但是，那個時候，他們卻並不知道，他們的同學程蓓蓓已經血淋淋地死在了灰城郊外的一片荒墳地裏。 也就是在小妹妹莊小輝出生不久，初中一年級下半學期就開學了。這也就是所謂的春季開學了吧。這是1970年的春天。開學的第一天，班主任老師範振操著一口帶有濃厚的河南腔的普通話，站在講台上悲痛萬分地講述了程蓓蓓同學的不幸死亡……其中心大意是，程蓓蓓是被某個十惡不赦的壞家夥在荒郊野外殘酷地害死了，程蓓蓓在死亡之後還被人那個了……那個了？！對於那個了的意思，12歲的莊小剛當時還是似懂非懂模模糊糊，始終都弄不太明白。這當兒，班主任老師範振還在講台上語調低沉地說著程蓓蓓同學被害的事兒。範老師說，同學們，殘酷殺害程蓓蓓同學的那個壞家夥，目前還沒有揪出來。然而，學校很重視這件事情，廠保衛科和廠教育科很重視這件事情，廠革委會和市革委會也都很重視這件事情。大家一定要堅信不疑，這事一定會盡快破案的，真相一定會大白於天下的……1970年春季開學的那一天，在初一（1）班的教室裏，範老師在後來的講述中還特別慎重地提醒大家說，同學們，大家以後放學了，一定要直接回家去，千萬不要跑遠了。我們這個棉紡廠本身就在郊區，廠區的周圍就是大片大片的菜地和莊稼地，附近也還有那麼多的池塘和水坑，這是很容易出事的地界。所以說，大家放學後要去玩的話，也一定是要在廠區家屬大院裏玩。尤其是我們班上的女同學們，更是要注意自身的安全，千萬不能再跑遠了，千萬不能再麻痹大意出什麼事兒了…… 1970年春季學校開學的那一天，對於程蓓蓓同學的死亡以及隨之而來的諸如應該如何破案和如何采取相關的防範措施等等問題，範老師說得非常細致和周全，然而，就在範老師精辟入理一絲不苟地講解著所有這一切的時候，12歲的莊小剛那炯炯有神的目光卻是並沒有注視著範老師的眼睛和嘴巴，那個時候，莊小剛居然是一直在凝視著範教師的臉膛，而與此同時，莊小剛的心裏則是像沸騰了一鍋開水似的，咕嘟咕嘟地蒸發出了大團大團的氣泡。因為莊小剛此時此刻注意到了，範老師臉上有著多處斑斑駁駁的傷痕，盡管範老師戴了一副寬邊的大眼鏡，從而遮擋住了大半個臉，盡管範老師臉上的那些傷痕已經陸續結痂了，差不多是要臨近痊愈了，可莊小剛卻還是牢牢地盯上了範老師臉上那麼一些不太容易被人們所覺察的細微傷痕。 那個時候，莊小剛的心中沸騰著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