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灑落,浩瀚無垠的江麵上像是披上了一層薄薄的銀紗。一艘三桅大帆悄無聲息的駛進了福建莆田灣碼頭。
船一靠岸,岸上頓時閃現出無數條人影,動作迅捷有序,紛紛跳上船去搬運東西。此時除了蒼穹一輪半隱半現的月兒,再沒有其他照明的工具。
忙活了大半夜,此時東方微現曙色。船上的貨物已經被分別裝在了一十八輛馬車上,幾聲貓頭鷹的叫聲傳來,馬車快速向北駛去。
車隊行了二十餘裏,進入一條狹長的穀地,兩岸雖未有奇險陡峭的懸崖,但若有人在此設下埋伏,也足以使過往者全軍覆沒。所以,行在車隊最前麵的一個騎著高頭大馬滿臉虯髯的粗漢威喝一聲:“都給我把眼睛刷亮了,把耳朵豎起來,丟了這批物資,你們一個個都要掉腦袋!”
此時天已大亮,虯髯漢四周環顧,隻見頭頂上不時飛過一陣陣鳥雀,嘰嘰喳喳叫喚個不停。虯髯漢向東一片樹林望去,隻見鳥雀久久在樹林頂上盤旋而不落下,心頭一緊:“此必是有伏兵之故也。”不由大呼道:“注意!有埋伏!”身後押車者紛紛抽出刀劍,四處張望。許久,卻未見有任何動靜。一人來到虯髯漢的麵前,笑道:“周至揚,你也太過緊張了吧。這次行動是秘密的不要的再秘密的事了,我高賚也是到了昨晚才曉得,試想哪路蟊賊會有未卜先知的能耐?”
周至揚“哼”了一聲,說道:“小心使得萬年船。這批軍火物資若有什麼閃失,你我都擔待不起這個責任。”馬鞭一響,車馬繼續前進。
才過一刻,奇象又現,漫天居然下起了桃花雨。雖說南方花兒開得早,但現在也隻是二月裏,還未到桃花盛開的時候。這般奇異景象也是難得一遇呀,大隊人馬都被這奇景吸引,紛紛停下駐足欣賞。周至揚騎著馬兒不停地打轉,陰沉著臉喝道:“有什麼好看的!此地異常凶險,若有人來襲,我們必然是全軍覆沒!”高賚笑道:“統領大人,你騎在馬上好舒服呀!兄弟們都走了一夜的路,兩腿發軟、肚腹饑餓,也該歇歇腳吃點幹糧了,這點要求總不過分吧?”其下之人紛紛附和叫囔。
周至揚馬鞭一指高賚,怒道:“高賚,你……你敢違抗我的命令!回到京城,我定當奏明相國砍了你的腦袋。”高賚懶洋洋地道:“隨你的便,我可要坐下好好洗禮一下。你看這景色多麼美麗,你再聞聞這空氣中的花香……啊,即使死在這裏,也是痛快的很呀。”
周至揚無可奈何,隻好騎著馬兒四處打轉,察看有無異常情況。高賚邊吃著邊“嘿嘿”笑道:“你呀就是一個勞碌的命,你上輩子肯定是一頭牛,隻知幹活不知休息的蠢牛。”忽然,他揉了揉眼睛,周至揚的身影越來越模糊,眨巴著嘴喃喃地道:“老子可要好好睡一覺了。”“砰”的一聲,倒了下去。緊接著其他人也一個個倒了下去,周至揚回頭一瞧,心口突然喘不過氣來,雙眼迷糊、雙手發抖,一陣暈眩襲來,不由自主的從馬上栽了下來,不省人事。
等他們全都醒來後,所有的軍火物資也都不見了蹤影。
原來,那一陣桃花雨裏藏有極其濃烈的迷魂藥粉。
這事發生在明嘉靖三十五年二月。周至揚押運的這批軍火物資正是權相嚴嵩與倭寇做的一批買賣。嚴嵩私用國庫銀兩以高價購買倭寇棄置不用的火器來賄賂屢犯大明北方邊境的韃靼——俺答汗,想以此瞞天過海欺蒙嘉靖,也好繼續粉飾他的“天下太平”。
事情發生後,嚴嵩雷霆震怒,命他兒子嚴世蕃領導的秘密組織——天外樓,速把此事調查清楚。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嘉靖三十五年五月,京城大理寺刑獄。
一陣陣無情地鞭笞伴隨著一陣陣淒慘的叫喚。赤紅的烙鐵就像冷血的毒蛇,撕咬著“人犯”的每一寸皮膚。
關在這裏的都是與嚴嵩有深仇大恨的官僚或者百姓。這裏就像閻王的十八層地獄,甚至比地獄更黑暗。
五月裏陰沉的一天,大理寺像往常一樣充滿著各樣的聲音、彌漫著腐臭的味道。隻是,這一天總讓“犯人”充滿了莫名的激動,而麵對這些帶有異樣情緒的“犯人”的獄卒,則顯得非常的不安與焦慮。
五月裏的風帶著一股暖意襲進了刑獄,風中伴著桃花,並彌散著桃花的清香,像是要對整個大理寺作一番徹頭徹尾的清洗——洗盡人世間所有的野蠻與罪惡!
“呼——”一陣回旋的力風,伴著的桃花突然之間變成了割喉殺人的利器——溫柔而快速地接近敵人,然後悄無聲息的割破喉嚨,使人來不及發出任何有價值的信息。頃刻之間,整個大理寺已經成了一座空城——除了那些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