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桃花笑(1 / 2)

當劍刺入小夥計身體的時候所有人都驚呆了,就連破城之中最冷靜的殺手青羽也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這個不要命的少年。為了這次的刺殺,青羽已經準備了一個多月,現在他終於等到這一刻,柳如煙獨自在這鳳凰樓上,身邊沒有一個高手。然而,讓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刺殺失敗的卻不是一個高手,而是麵前這個完全不懂武功的小夥計。沒有人知道為什麼這個小夥計要這麼做,更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除了青羽,因為他看到了這個人的眼神。那是殺手才有的眼神,這個人不是殺手卻和殺手一樣——沒有猶豫過。青羽的行動已經暴露,四大高手已經陸續趕來。一陣勁風,他已飛出窗外,就像他的名字一樣。三月三,這片桃林就像十八九歲的少女,正是讓人心動的時候,陽光也明媚的如少女的笑容。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躺在桃林裏,任輕風吹撫著臉頰,身心放鬆,吐納自然,正聞著花香甜甜睡去。他叫陸天慕,太平盛世裏的孤兒,靠著看管桃林的微薄收入,無所事事的過活。“陸大哥,陸大哥……”一群小孩子在桃林裏邊跑邊嚷。他們的陸大哥剛剛還在樹上親近桃花,不料被太陽暖暖的一曬,頓生睡意,就斜倚著一根粗大的樹枝,頭枕著手臂沉沉睡去。這時,聽到叫聲,睡夢中一個翻身,臉就扣在了地上,摔得兩眼冒金星。幾個小鬼看著大哥摔成這樣,趕忙上前去扶。陸天慕也不在乎,揉了揉眼睛,抬頭看了看正當午的太陽,懶懶問道:“這麼早找我幹什麼?”“大哥,我們去抓魚吧”一個小孩眉飛色舞的說,“然後再烤著吃。”幾個小家夥眼裏閃著光,嘴裏淌著口水。粼粼波光中,一個少年挽著粗布褲腿,赤著上身,手中握著一隻削尖的樹枝刺著河裏的魚。“哈哈哈,抓到了,抓到了。”天慕一麵扭著頭躲避魚尾甩來的水珠一麵叫嚷著,正在拾柴火的孩子們,立馬圍在河邊喊“大哥,加油,大哥,你最棒。”這群小屁孩,真能拍馬屁,說是抓魚,到頭來隻有我自己抓。天慕一邊想一邊把手裏的魚丟給岸邊的小孩子,然後又彎下腰繼續刺魚。抓得差不多夠吃了,就和孩子們在火邊圍坐,一起烤魚。自帶的調料灑在烤的吱吱響的烤魚上,香氣頓時撲麵而來,把幾個孩子饞的吞口水。“你的,你的,還有你的。”知道大哥會公平公正,所以孩子們都耐心的等著。他們都喜歡這個手藝好,又體貼的大哥。所以整天粘著他,天慕也喜歡這群孩子,因為他確實也沒別的朋友。孩子們不來找他的時候,陸天慕就一個人望著天空,想那些怎麼也想不明白的問題。像為什麼這世界上要有一個陸天慕,像這個世界上除了活著還應該去幹什麼。他也不知道其他人都在忙碌什麼,不明白為什麼他們汲汲營營從不厭倦。然而,在有一天,他似乎明白了。因為他看到了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女,一個笑起來如三月陽光般明媚的少女。那女孩是來桃園踏青的,聽說她是鳳凰樓的大小姐。他似乎明白了這桃花為何被冷落,明白了世人因何不願與這山水為伴。不久,鳳凰樓多了一個小夥計,這小夥計手腳麻利,隻是偶爾偷個小懶。可是誰也不討厭這個每天嘻嘻哈哈的小夥計。因為他的到來,原本忙碌的工作開始變得輕鬆愉快。由於他每天都會間歇性的偷懶,日子久了大家終於發現,這個小夥計隻有在柳老板的掌上明珠出現的時候才會偷懶。說是偷懶其實是在發呆,大家都以此來嘲笑他。他也不在乎,雖然好多人都對他說,小姐是仙女一般的人物,叫他這隻癩蛤蟆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陸天慕卻一點都不難過,依舊嘻嘻哈哈,因為他從來沒想要得到柳如煙。就像他雖然愛那滿樹的桃花,卻從沒有想過要去折一支一樣。“陸天慕,別盯著小姐看。”唐伯舉起手裏的算盤就是一下子。少年揉揉後腦勺,悻悻的往屋後走,還不忘回頭望望。閣樓上,女孩俏皮的吐著舌頭,也望著這癡癡的少年,似乎在哪裏見過,似乎又沒見過。不知不覺,桃林裏,桃花已開了四次。陸天慕在鳳凰樓當了四年的小夥計。“喂,我怎麼感覺今天這麼不對勁呢?”一個矮胖的夥計挑著水,對掃地的瘦高夥計說。“是啊,我也覺得不對勁,但不知道哪不對。”忙完一整天,晚上夥計們在一起吃飯,瘦高的夥計才恍然大悟,他用胳膊肘碰了碰胖夥計,用眼神示意他看陸天慕。此刻陸天慕正在安靜地吃飯。“他都一整天沒偷懶了”瘦夥計繼續小聲說。夥計們發覺陸天慕一下子從一個孩子長成一個大人了。然而這樣的成長卻讓人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大家都不明白為什麼他突然就不偷懶了,也不笑了。最終還是追隨老樓主十多年的老掌櫃唐伯道出了原因。那就是小姐柳如煙不再快樂了,每次她出現在鳳凰樓,臉上的笑容都不是從前的那種了,雖然柳如煙盡力的掩飾。但看著柳如煙長大的老伯自然能看得出來。那並不是發自內心的笑,和還是個小女孩的柳如煙的笑已經完全不一樣了。鳳凰樓,並不是純粹的酒樓。神話柳禦風開的酒樓能是一般的酒樓麼,江湖上誰要是不知道柳禦風,就像沒見過刀一樣。雖說神話已死去多年,但是餘威尚足以震懾武林,再加上忠心耿耿的,青龍,朱雀,白虎,玄武四大護法輔佐柳禦風的獨女柳如煙支撐著鳳凰樓。所以,武林人仍然把這裏當作是武林的中心,依然有人到這裏尋求正義,依然有俠士來這裏替別人伸張正義。隻是,有陽光的地方就有黑暗,無論是哪個年代,利益永遠的是人性的弱點,所以隻要有錢,你可以殺掉任何一個你想殺的人,隻要有錢,你可以得到任何你一個你想得到的人。而陸天慕,現在看到這個比桃花還美的少女,看著她笑的勉強,讓他很難過。他有一種想離開的衝動,卻又舍不得,他似乎又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為什麼那麼多人縱使不快樂,縱使臉上沒有笑,也要留在原地。陸天慕一天一天的消沉下去,鳳凰樓裏也再也沒有了往日的快樂,但是陸天慕還是沒有離開。終於,夥計們驚喜的發現柳如煙又恢複了往日的快樂,陸天慕也漸漸的恢複了以前的模樣。隻是夥計們誰也不知為什麼小姐會有這麼大的轉變。直到有一天,陸天慕發現今天的柳如煙美得無法形容,而且在她的臉上洋溢著一種可以感染人的幸福。就在陸天慕又一次癡癡的望著柳如煙的時候,柳如煙的眼波流轉,癡癡的望著門外。一位公子白衣勝雪,手中拿一把折扇款款走了進來。這公子英俊非凡,站在柳如煙身邊,誰看了都會覺得他們是一對璧人。這人正是南宮拓,鳳凰樓老樓主柳禦風去世多年,餘威再不足以震懾那些武林中覬覦著鳳凰樓的人了,就在柳如煙獨自承受著武林中的種種壓力時。這個武林大派金刀閣的公子出現了,替柳如煙重新撐起鳳凰樓。夥計們都為小姐能找到這麼一位如意郎君而高興,唐伯是看著柳如煙長大的,現在也欣慰的抹了把眼淚。但隨即又想到了陸天慕,隻見天慕的笑容還掛在臉上,眼睛裏卻已是暗淡無光。第二天,夥計們便發現陸天慕不見了。桃林裏桃花開得正嬌豔,陸天慕又一次陷入沉思,他又開始有了問題,他不明白為什麼在柳如煙含情脈脈的望著那個俊美的公子時自己會覺得很難過,就像心裏突然出現了一個大洞,空蕩蕩的。這難過的感覺讓他想起了小時候,一個人站在樹林裏等著母親,他從中午等到黃昏,又從黃昏等到黑夜。卻始終不見母親回來,他還記得自己是怎麼惶恐的四下張望,怎麼無助的蹲在地上哭泣。想到這裏淚水又不爭氣的留下來,他以為自己早已忘了那傷心的過去,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受傷時沒人安慰,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在冰冷的夜裏睡不著就望著天上的星星。隻是現在,他隻知道他很難過,所有受過的委屈,在這一刻都隨著淚水奔湧而出。在這月色下的桃林裏,隻有淚水陪著他望著天上的星星。陸天慕消失的之後幾天,唐伯突然出現在桃園裏。這個慈祥的老人焦急的像要哭出來一樣。他緊緊抓著陸天慕的手顫聲道:“有人要刺殺煙兒,而四大高手又遠在外麵。我一得知消息,就去告訴柳如煙。可是那個南宮拓卻說即使四大高手不在他也能保小姐周全。但我知道這次的殺手是鬼門最強的殺手······所以······我知道隻有你和我才真正的關心小姐。”唐伯已經語無倫次,陸天慕心知自己一點武功都不會,但立馬收拾東西隨唐伯回到了鳳凰樓。青羽沒有忘記那個小夥計的臉,因為那張臉上帶著笑,笑的那麼快樂。就像那三月的桃花,他還記得柳如煙那若有所思的眼神。逃遁的青羽無意間到了一片桃林,滿樹盛開著的桃花,又讓他想起了柳如煙,想起了那個小夥計。曾經有個殺手死前告訴他,他的死,是因為一刻的猶豫。但是,那個小夥計的死,卻是因為沒有一絲猶豫。在這破城裏,沒有一個人可以真正的快樂,就算是叱吒風雲的鳳凰樓主的女兒。因為沒有人會沒有牽掛,誰也不可能在桃林裏看一輩子桃花。青羽的任務失敗,鬼門裏失敗就是死,但是他的雇主的目的卻已經達到了。桃花開了又謝了四次,又是三月三,南宮拓已經成了鳳凰樓的新樓主,是柳如煙讓位給夫君的。在南宮拓的陪伴下,柳如煙又一次來到了這片桃花林,興高采烈的看著滿樹桃花說道:“這桃花真是太美了,我聽說有人曾經在這片桃林裏住了十多年,不知道那是個什麼樣的人?”南宮拓輕輕摸了摸柳如煙的臉,笑著道:“大概是一些附庸風雅,故作清高之人吧,我倒是覺得你比這桃花美多了。”柳如煙本想說她也想在這桃林裏住一輩子,現在隻好住口不說。這時誰也沒有發現,在不遠處的唐伯偷偷的流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