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是大山的孩子,高考落榜後裏所當然回到了鄉下,按山裏人規矩,已到了該為君討媳婦的年齡了。“娃呀,山坑裏是蹦不出鳳凰的,既然沒有那個跳出農門的命,就安心呆山裏吧!村長昨兒個來串門了,願意把他家閨女下嫁俺家,俺看就擇個吉日給你們定下啊!”父親匝吧著土煙葉意味深長地對君說。“爹,娘,家裏人又不是不知道俺已經和英好上了,你咋就應了村長呢?”君一下懵了,苦苦哀求著父親。父親板起臉嚴厲地說:“那是你們小孩子家幹的糊塗事,是做不得數的,再說,攀上村長家辱沒了你嗎?這事就這麼定下了,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
父親已經老了,歲月的年輪早已經爬滿了額角,連走路拄著拐杖都顫巍巍的,但是他的話就是權力的象征,做出的決定不容更改,做子女的若有悖於他的意願,便是忤逆不孝,包括終身大事,一樣難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封建束縛。這是善良而又淳樸的山裏人幾千年傳下的規矩,從某種角度評析,很難確定這種美德是可敬呢還是可悲。君跑去找來英雙雙跪在了父親麵前。君和英是同村人
,小時候一起玩耍
,一起下河摸魚,一起上山獵兔,長大後一同走進了縣重點中學,愛情的萌芽早已經在兩人中間破土成長。高考落榜後二人並沒有太多的懊惱和無奈,因為他們收獲了一份純真的愛,原本憧憬著回鄉下後稟明父母用一頂花轎迎娶英過門,豈料……
父親非但沒有被感動,還氣暴跳如雷,他用他那根蘇木拐杖敲打著君,大罵道:“逆子,太不像話了,眼裏還有俺這個老爹嗎?你滾吧,滾得越遠越好,就當沒生你這個沒出息的東西……”君深知父親的脾氣,強得九頭牛也拉不回,他拽著英又跪了下去,說:“爹,我們到南邊去闖闖,待你氣消了再回來……”
當天晚上,君和英踩著星月揮別了蜿蜒迤儷的七曜山。
二人加入了浩浩蕩蕩的打工行列,在廣東省東莞市一家玩具廠找了份工作。君在玩具廠附近租了間十平方米的小屋,權當落腳之地。每每下班之後,二人雙雙回到愛的小屋溫馨**,苦心經營著這份來之不易的戀情。兩顆流浪的心在南國水鄉越靠越緊,共同編織著七彩人生。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君總是拉著英爬到屋頂,對著天邊的圓月用他那山裏漢子特有的粗曠嗓音引吭高歌:“俺愛你呀!今生今世陪伴著你呀……”一對戀人,一輪圓月,一段山歌,嫋嫋餘音回蕩在鱗屋櫛次的特區街頭,組成了一副充滿詩情畫意的水墨重彩畫。
花謝了又開了,潮漲了潮落了,不覺間君和英離開山裏到南方已過了一年餘。時間也終於調和了父親那份固執,他原諒了君的“不孝”。接信的那夜,二人興奮得一夜未睡,英伏在君的肩頭動情地說:“爹同意了我倆的婚事,真是太好了,我會做一個孝順的媳婦,做一個賢惠的妻子……”
他們計劃著再掙半年錢後就回鄉下去。
臨行前晚上,君正在租房裏包裝準備在婚禮上用的糖果,英神色慌張地回來了,手裏拿著一隻厚厚的信封。她告訴君這是從廠財務科辦公室裏順手拿來的四萬元錢,並催促君趕快動身回鄉下。君把信封塞在英懷裏,說:“俺們山裏人雖然窮,但是靠勞動掙錢,用起來心安理得,再說,俺倆的相愛是純潔的,俺不想讓這種髒錢汙染了那份純潔,更不想從此過上擔驚受怕的日子。英,拿去還了爸……”
這時候,外麵響起了敲門聲,湊近貓眼洞能清晰地看見門外站著幾名廠裏保衛科的人。英一下傻眼了,緊緊抱著君喃喃自語:“天啊,怎麼得了……”君苦笑著撫摸著英的秀發苦笑了笑:“會沒事的,別緊張。啊!”說完,拾起英散落在地上的信封打開了房門……
君被指控犯盜竊罪被判了五年徒刑。服刑期間,君和英書信往來鴻雁傳書,濃濃的相思之苦躍然紙上。英到監獄探望君,隔著緊緊玻璃窗,英泣不成聲:“君,都是我害了你,都怪我不好……”君說:“英,快別說這些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英哭得更厲害了,她告訴君她會每天想他,會耐心地等他出來回鄉下結婚生子。
君在高牆內用溫馨的往事和著英給他的那個承若打發著一天又一天……
葉落季節,君因服刑期間表現良好而提前釋放了。他沒有通知英來接他,他要給她一個驚喜。君特意買了一束鮮嫩的玫瑰風風火火趕回租房。站在租房門口,君聽見了屋內英和一個陌生男音的嬉笑。“俺愛你呀,愛死你呀,今生今世陪伴著你呀……”那個男人正在哼著這首屬於君的山歌,君抬起敲門的手無力地,軟軟地垂下了,他心裏陡感一陣陣揪疼,無情地流淌著血淚。英放浪的輕笑傳入君的耳中,一下把他從春風和煦的江南勝景帶入了萬裏雪飄的冰封世界。君隻覺頭暈暈的,眼前閃爍著點點金色光圈,那是否夜幕下的螢火之光,君不得而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