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家的小蔥(1 / 1)

吳深以為自己會永遠記得那年夏天的樁樁件件,可是後來,她隻模糊的覺得那年夏天大概很熱,自己對北京這個城市還很陌生,和那盞燈光下溫暖的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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撅著嘴把涼菜一樣樣端上桌,心裏全然是執念了很久的486,96年電腦還不甚普及,可是家境略好的還是有的,可是吳有成一向不喜歡那些新興的玩意,一直也不肯鬆口。

回到廚房,宋襄還在收尾,見小丫頭幾乎可以掛油瓶的嘴,笑著刮了下她的鼻子:“待會來了客人可不敢這樣。”

小丫頭嘴撅的更高,委屈的抹掉鼻子上的菜汁,複而拉宋襄衣擺:“媽媽,人家就想要一台麼。”用上了小時候撒嬌的姿態,嬌嬌俏俏。

宋襄看她小女兒姿態,一時哭笑不得,轉移話題叫她看煲的湯如何了,吳深哼的甩開衣擺,不情願的挪開,嚐了湯,覺得淡了,添了鹽,蓋了砂鍋,往餐廳走去。

宋襄廚藝了得,尤其是煲的一手好湯。

“個小兔崽子,老子下午還提醒丫的,晚上你吳叔叔請客,剛轉個身,你丫就竄沒了,讓小鄭去找你們,小丫領著自安還上了房,你他媽的怎麼不上天啊!”中氣十足,有些些熟悉。

順著聲源望去,恰好斜斜對上客廳,兩個半生不熟的少年站在那裏,老人不怒自威的訓著。

左手側的少年,麵容清俊,挺直了脊梁,嬉笑:“爺爺,您要是讓軍部批我一航天飛機,上天算什麼,給您摘顆星都行,您就說,您看上哪顆了?”旁邊的少年拿手杵他,他不覺,一派隨便。

“就你小子這慫樣,還航天飛機,老子還沒坐過,你小丫算哪根蔥?”老人笑了,可還是忍不住刺他。

隔斷餐廳的珠簾讓吳深的眼神變得大方隨意,看那少年終是不鬥嘴了,表情變得嚴肅,沉思了良久,連吳深甚至以為少年許是神傷了,可那人徐徐一笑,認認真真:“吳家的小蔥。”

眾人終是忍不住了,笑成一片,那少年狼狽的衣服,褶皺,有的細微處還劃破了,表情仍然認認真真,仿佛大家並不是在笑他,或者他並不覺得自己的話好笑。

吳深從小學就知道,星星是比他們站著的地球還要大的恒星,可這少年卻信誓旦旦大言不慚的說要摘下來,吳深喉頭被什麼哽住,挪不開眼。

說實話,此時此刻的他算不得帥,站在那裏雖自有一些恣意,但是不免狼狽,眼裏有彼時的吳深尚不懂的驕傲,可是,透過空氣,荏苒時光,很多年後,她也記得,這個感覺,是動心。

吳深許是感謝安排這一切的人的,可她在過去的十七年裏,沒有一刻向佛祖或者上帝之類的神靈祈禱過這麼一個人的出現,可他實實在在出現了,那麼,不管中國的還是西方的,所有的萬神,感謝你們。

感謝你們,不甚完美的初見,不甚完美的場合,不甚完美的角度,不甚完美的我,幾近完美的他。

因為是請客,宋襄大多做的是拿手菜,幾位小輩給長輩敬了酒,長輩們也給了合理的見麵禮,吳深心裏盤點著自己的小金庫,仍然離486的價格甚遠,不覺輕歎,宋襄抬頭,就見吳深的筷子往蝦去了,連忙夾了排骨遞給吳深,出神的小丫頭緩過來,看見鮮紅的蝦離自己的筷子不到半厘米,迅速的撤回了手,突然的動作引來了矚目,吳深垂頭,露出一對紅紅的耳尖。

她,她好像,看見了他,露出的笑顏,以及壓在喉嚨的沉沉的笑。

整頓飯,食不知味。

飯後,吳深一個人洗碗,客人們在客廳聊天,不時傳來大人們調侃少年,少年大叫著反駁,引來了更多的笑聲。

完全不知道自己手裏的碗來來回回洗了多少回,嘴角壓也壓不住的笑,溫暖柔軟。

等吳深快收拾完的時候,就聽見客人們告別離開的聲音,圍裙也來不及解,就往二樓跑,進房,平息呼吸,小心翼翼的拉開窗簾,透過小小的縫,大人們還在寒暄,少年耐心的站在一旁和自安說著話兒,一隻手半揣在牛仔褲的兜裏,溫暖的燈光打在少年柔軟的發旋上,吳深的心軟的不像話,然而少年似有察覺,突然抬頭,吳深手抖,連忙合上窗簾,心跳如擂。

那夜,吳深睡得踏實,沒有前幾日因為認床的不習慣,夢裏看見大片大片的石榴花,還有她鬢角的那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