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一聲霹靂,一塊石子
公元前二百三十年初夏,秦王嬴政二十九歲,派秦軍包圍韓國都城新鄭,諸侯震怖。
戰國七雄即將變成六雄,燕國,趙國,魏國,楚國和齊國的人們心中彌漫著一股絕望的情緒,即便是再昏聵的君王,也感覺到了一種迫在眉睫的危機。秦國已經強大到不可戰勝,是降秦苟延殘喘,還是積極備戰以圖禦秦軍於國門之外?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打算,六國一片混亂。
如果任憑曆史的車輪自由運轉下去,人們將會看到下麵的情形:秦始皇十七年滅韓、十八年滅趙、二十二年滅魏、二十四年滅楚、二十五年滅燕、二十六年滅齊。到公元前二二一年,秦始皇將會建立中國曆史上第一個統一的、多民族中央集權製國家——秦帝國。
然而曆史的車輪是脆弱的,一粒小小的石子就有可能將其顛覆,徹底改變運行軌跡。
發生在千裏之外的那場關係到韓國生死存亡的戰爭,似乎對燕國老百姓影響不大。燕國地處華夏大地以北,中間和秦國隔著趙國和韓國,即便是韓國被滅亡了,不是還有趙國替他們把守南大門呢嗎?因此燕地的人們表現出了一種不同於其他五國的輕鬆和冷漠。
強秦太遙遠了,遙遠的幾乎不存在一樣,還是及時行樂吧!
初夏時節,易水河畔已經一片鬱鬱蔥蔥,田裏的莊稼長勢很好,農民們一家一戶,按照井田的配置,有的在自家的私田內勞作,有的在公田內勞作,呈現出一片繁忙而又祥和的氣象。
突然,一輛馬車出現在河畔的官道之上,自南向北疾馳而過。
馬車上,一個三十多歲的公子透過窗簾望著奔騰不息的易水,眼睛中淚光閃閃:“易水河,我終於又見到易水河了!”
這個人就是燕王喜的大兒子姬丹,三十二歲,於四年前入質於秦。太子丹在秦國這四年,是他人生最黯淡的四年,堂堂一個太子殿下,竟然隻有三間瓦房,兩個仆人,每月夥食費不過一金,不要說是秦王嬴政,就連秦國普通百姓見到了他,都是一副趾高氣昂的架勢。
姬丹出生在帝王之家,自幼驕奢慣了,哪裏忍受得了這樣的虐待。於是,十五天前,姬丹趁秦王嬴政離開鹹陽前往雍都的機會,在商人張甲的協助下,偷偷溜出鹹陽,一路向北狂奔,於一天前越過燕趙邊境,終於成功回歸燕國。
姬丹緩緩放下車簾:“張甲,此地距離薊城還有多遠?”
“太子殿下,此地距離薊城還有一百六十裏。前方三十裏,就是我們的下都城,殿下可以在那裏更換服裝,恢複太子身份,令甲士護送,前往薊城上都謁見喜王。”
張甲是趙國的一個商人,三年前到秦都鹹陽做買賣,偶遇太子丹。張甲見太子丹窮困潦倒,每日以淚洗麵,無時無刻不在思念回歸燕國。張甲作為一個精明的商人,他敏銳的感覺到,自己的機會來了。
幾十年前,衛國人呂不韋到邯鄲去做生意,見到在邯鄲作人質的秦國公子子楚(贏異人,秦莊襄王),認為奇貨可居,於是想方設法把子楚弄到秦國,最終貴為秦國宰相。這件事情給張甲極大的啟發,他認為姬丹和自己,就如同當年的子楚和呂不韋,如果自己能夠把姬丹弄回燕國,自己豈不是要和呂不韋一樣,成為權傾朝野的大功臣嗎?
再者說來,當時子楚隻不過是秦王數十個兒子當中的一個,呂不韋費了很大周章,才讓子楚成為太子。而姬丹就大大不同了,他是燕王的長子,本來就是太子位,是將來的燕王。張甲認為,太子丹是一個比子楚還要好的奇貨,自己後半生的榮華富貴,就全靠姬丹了。
於是張甲處心積慮,謀劃了兩年之久,終於讓他逮到機會,將太子丹成功送回燕國。
眼看著下都就要到了,這裏已經是燕國的地盤,他們再也不必隱姓埋名,如同喪家之犬一樣的逃跑了。張甲渴望早一點把姬丹交給燕國軍隊,好早一點享受榮華富貴,因此一個勁的催促姬丹,讓他首先到下都落腳。
隻要到了下都,張甲就會立刻變成燕國的功臣。
姬丹知道張甲要的是什麼,也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更知道自己那幾十個弟弟要的是什麼?權利是個好東西,為了得到權力人們可以不惜一切手段,不惜泯滅人性和親情。一個小小的張甲為了得到權力,不惜冒著被秦人抓住車裂的危險,護送自己回國。而姬丹在太子位上已經體會了多年,深深知道一個落魄的太子貿然回國,將會麵臨什麼樣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