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到西圖艾特的旅行(1 / 3)

從一開始,神秘與爭執就伴隨著泰坦尼克號的沉沒走入曆史。這艘世界上最碩大、最奢華的蒸汽船——船上一等艙的乘客都是當對世界上的名人——英國郵船泰坦尼克號,於一九一二年四月十日的白天開始它的處女航。在撞上了被上帝或者命運之手安排的,用以向天真地認為它永遠不會沉沒的人們挑戰的冰山之後,於四月十四日夜晚與十五日淩晨永遠地結束了它的航行。

沒有人能確切地統計出到底有多少人在那個星光清朗的夜晚死於寒冷的大西洋海水中。調查這起災難的美國人估計有一千五百一十七名死者,英國的死亡人數記錄隻有一千四百九十人,而英國貿易委員會則宣稱死者有一千五百零三人。今天,各種各樣的權威機構一致認定死亡人數最低不少於一千五百零二人,最高不超過一千五百二十三人,但是沒有一個機構,不論是現在的還是過去的,提到過在泰坦尼克號沉沒之前的兩個死者。

兩個被謀殺者。

在這個故事以適當的方式開始,而我也在這個神秘的古國裏找到適合我的位置之前,我想告訴我的讀者們,我是如何知道泰坦尼克號上的那兩個死者的事情。還有這個撲朔迷離的曆史注腳是如何難倒那些比我更有發言權的學識淵博的泰坦尼克專家的!

同現代生活中的大多數情形一樣,它始於一個電話。

就像絕大多數作家一樣,我經常被一些陌生人,一些自詡為我的合作者的人們打擾,他們聲稱頭腦中有精彩的構思,或者有不同尋常的生活經曆,我所需要做的就是把它們記錄下來。那些曾卷人到犯罪中(作為受害人,或者罪犯),或者曾在一場戰爭中(通常是二次大戰,或者是越南戰爭)死裏逃生的人們,都確信他們的經曆是獨一無二的,紐約的出版商與好萊塢的電影公司會蜂擁而來,為了把他們的故事同那個翹首以待的世界分享而扔給他們大把的錢。

當然,這都是絕無僅有的事情,那些家夥們為了追名逐利,一邊刮著即開即獎的彩票,一邊把他們沒有時間界限的故事無數次地講給便利商店的售貨員聽;此外,作家們通常喜歡自己構思情節,而我,作為一名偵探小說家,也不喜歡成為捉刀人而代某個家夥撰寫他的戰爭回憶錄,或者把他在北美大草原上的傳奇經曆變成圖書市場上的作品。

因此,在那個星期天的傍晚,當我在依阿華州的穆斯卡地家中接到那個電話之後,我感到有些疑惑,那個打電話來的家夥甚至拒絕透露出他的名字。

“有人向我推薦了你。”那個男人說,聲音如同笛盧般低沉,略帶一絲別的地方的口音,哪裏的呢——法國?加拿大?

“推薦什麼了?誰推薦的?”

電話顯然是從遙遠的地方打來的;裏麵有嘶嘶的噪音,讓人心裏發癢。

“一個共同的朋友。”

“什麼樣共同的朋友?”

“我有一個好的構思要送給你,它會寫成一本了不起的書,拍成一部了不起的電影。”

我揉了揉眼睛。“真的?”

“我讀過你的小說。”

“哪一本?”

“關於林德伯格的那一本,很不錯。”

這麼說來,他至少為我花了一些時間,他也打算在那個被人遺忘的角落裏占有一席之地嗎?

但是恭維,就像忠誠一樣,會立刻被所有的作家接受。

“謝謝。”我說,“那本書我下了很大的功夫。”

“那是一個有趣的案子,你認為你解決了那個綁架案?”

“我認為我的答案比得上任何人提出的假設。”

他停頓了一下,靜電聲在空蕩蕩的空氣中嘶嘶作響,我根據那個聲音想象著那張臉孔:三十歲左右的年紀,粗獷的麵容,沾沾自喜的微笑……

“你喜歡曆史,你喜歡尋找曆史上的謎團,是不是?”

“是的,這也是某種專業……好了,聽著,謝謝你打來電話,我在研究艾米莉·埃爾哈特時也接到過一個電話,你也許同他一樣——想要了解一些內幕。”

一些書迷打電話來通常都是想問一問最新一本書的書名,什麼時候出版。但是我那位口音含糊的通話者顯然對我沒有這方麵的興趣。

“泰坦尼克怎麼樣?”他問。

“什麼怎麼樣?”

“人們對它很感興趣,出了許多書,拍了許多電視。巴拉德的潛水紀錄片播得很火。”

我模模糊糊地知道了他在談些什麼,不久以前,羅伯特·巴拉德先生在海底發現了泰坦尼克號的殘骸,這已成為特大新聞,他為此大賺了一筆錢。即使在巴拉德之前,人們對泰坦尼克號的興趣也從未減弱過,從孩提時代起,我就知道了那艘沉在海底的著名的船隻。我們這一代的孩子都看過沃特·洛德的那本《記憶中的一夜》,在那家富麗堂皇的大劇院拆毀之前,我還在那裏看過關於泰坦尼克號的電影。

那位匿名的通話者觸動了我久遠的記憶,然而我對泰坦尼克號沒有什麼興趣,我隻對船上那些著名的乘客有著職業上的興趣……

於是我說:“泰坦尼克,是的,是的……這就是你的構思嗎?有關泰坦尼克的一些事情?關於它為什麼沉沒和如何沉沒的新理論還是別的什麼?”

“你知道,巴拉德,他稱我們為墳墓掠奪者。”

“稱誰是墳墓掠奪者?”

“巴拉德認為船的殘骸是海底公墓。”

“是某類墓地吧。”

“不止如此。”

“看,”我說,既感興趣,又覺得惱怒,“你在說些什麼?你也是巴拉德探險隊的成員之一嗎?”

“不是巴拉德的。”

“那麼是誰的?”

我早已注意到法國海洋調查局忽略了巴拉德先生讓泰坦尼克號原封不動地留在海底的意願,他希望這艘船不要被打撈,船上的器皿不要被移動,但法國海洋調查局進行了幾次探險活動,目的恰恰就是為了違背巴拉德先生的意願。許多器皿重見天日,絕大多數是從沉在海底的斷為兩截的船體之間的垃圾場中打撈上來的,這些器皿曾在泰勒·薩瓦爾斯主持的電視節目中做過大張旗鼓的宣傳,然後,它們被鄭重其事地陳列在世界各地的博物館中。

他繼續說:“你知道,他們,還有巴拉德,之所以沒有受到懲罰,隻是因為他們沒有找到任何屍體。”

盡管不是專家,我仍然記得看過的文件中提到許多科學家與探險家都期望在那樣深的海底,在缺少氧氣的情形下,泰坦尼克號能或多或少地完整保存下來一些愛德華時代的東西——不被腐蝕的家具,衣服,甚至人類的屍體。

這個理論,像大多數有關泰坦尼克號的理論一樣,被事實證明是錯誤的。深海生物吃掉了纖維與木頭——還有肉與骨頭。一雙鞋子,腳外麵的部分都被吃掉了,這是任何企圖尋找泰坦尼克號遺物的人麵對的現實。

正如我那位匿名的通話者指出的,泰坦尼克號的各類訪問者,不論是為了拍攝一些資料照片的攝影師,還是為了打撈器皿的探險家,都得到了杜會的認可,隻是因為他們沒有找到人類的遺骸。

那艘鏽跡斑斑的幽靈一樣的船骸如果把人類的遺骨與瓶子、彈簧床墊、碟子與玩具一同拋擲在那片垃圾場中,該會是一幅多麼恐怖的景象。

“聽著,”我說,幾乎要掛斷電話,“你必須告訴我你的名字。”

“我還不認識你,也還不相信你。事關一大筆錢,而且很危險。”

“為什麼危險?”

“我簽了一份協議要守口如瓶。我拿了錢。”

“為什麼事?和誰簽的?見鬼!”

“……我不能說。”

我把電話從臉旁拿開,凝視著它;然後我又把它貼近耳邊,厲聲問:“那麼,你為什麼要來打擾我?”

電話那一端沉默著,隻有靜電的幹擾聲。

“……他們認大船上的廚房是值得一看的好地方,各類東西都毫發無損地擺在那裏……碟子,銀器,罐子,鍋……你知道泰坦尼克號上白星航運公司的碟子值多少錢嗎?”

這個匿名通話者曾經駕駛著現代海盜船到泰坦尼克號上進行過打撈探險嗎?

“我想會很多吧。”我說。

“他們在船上有一個巨大的冷藏室,安裝著當時非常先進的致冷係統,各個獨立的冷藏間裏貯存著各種不同的食品,你知道,像肉類、蔬菜、葡萄酒與香檳……在Orlop甲板上,有一個冷凍艙。裏麵存放著別的東西……不是食物。”

我不知道Orlop甲板是什麼〔它是船土最下層的甲板,在泰坦尼克號上,它的位置就在三個巨大的螺旋推進器的上方)。但是我有一個疑問,這是任何一個偵探小說作家都會問的問題。

“那個冷凍艙——是他們放死者遺體的地方嗎?”

聽他的聲音,他似乎點獷一下頭,“那隻船上擁有一切設備——遊泳池、網球場、理發屋、土爾其浴室,手術室,應有盡有——除了停屍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