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再行虎山(2)(1 / 3)

卻是眼前之勢,騎虎難下。先此片刻,手裏的一根魚竿早已折斷,眼前情勢迫切,不容他稍緩須臾。

“好個賤人!”

嘴裏喝叱一聲,左手平指,自腕下打出了一支暗器“喪門釘”。

“嘶!”一縷尖風,直襲向對方麵門。

嶽青綾妙手輕翻,以“如意金剛指”法,隻一下已拿住了長釘之首。

便在這一霎,黃臉瘦子已自右側麵狼也似地躥了過來,隨著他欺近的身子,右手翻處,“嘩啦啦”一陣子金鐵交鳴聲裏,打出了一串金環。

倒是件不常見的稀奇兵刃——

“奪命九連環”。

一連九隻碗口大小的如意鋼圈,環環相結,每一隻鋼環俱都分量不輕,四周圍打磨得極是鋒利,一經施展開來,點、挑、崩、砸、砍、掃、鎖、纏樣樣俱能,端的是一門極厲害的外門兵刃。

眼下隨著黃臉漢子的出手,耳聽得一陣“嘩啦”刺耳聲響,銀光璀璨裏,大片光影,直向嶽青綾臉上落到。

嶽青綾身子一擰,“嗖!”閃出四尺開外。

黃臉人一招落空,緊跟著錯步,擰身,叱了聲:“著!”右臂揮處,九連環“錚”

的一聲脆響,直指向兵青綾前胸。

倒是沒有想到,來人這個黃臉瘦子如此難纏。

嶽青綾有備在先,此行雖不曾帶有長劍,卻把一口尺半匕首,暗藏腰際,眼下正好有用。

隨著她身勢的一個打轉,疾如旋風,“呼”的一聲,已來到了對方身邊。

黃臉漢子乍驚之下,身子“霍”地向後一坐,右手挫處,掌中九連環“嘩啦”一聲脆響,一式“撥風盤打”,再一次向嶽青綾臉上猛落下來。

卻是嶽青綾已不容他撒野,隨著右手的輕起,“當”一聲,已把猛落而下的一串鋼圈撥開一邊。

黃臉漢子神色一變,驀地擰身就退。卻是慢了一步,隨著嶽青綾右手翻處,掌中匕首閃燦出一輪寒光,快到無以複加。

“噗”正中黃臉漢子的右頸項下。

刀出,血迸,“哧!”足足噴出來三四尺高下。

隨著黃臉漢子身勢的一陣子打轉,撲通摔倒地上,九連環“嘩啦”出手飛落,便自再也爬不起來。

細雨如絲,天色漸黑。

一行枯柳,在斜風裏盡數變落,卻有雙燕子,打湖麵上低飛抄過。

好惆悵的惱人黃昏……

午夜時分。

蒙蒙細雨仍在繼續飄著,被風勢一掃,打在窗戶紙上沙沙有聲,別有種說不出的淒涼味兒。

在竹床上翻了個身兒,可就是睡不著,正是日間青綾姑娘說的那一番話,才使得宮天保他心裏犯了猜疑,左不成,崔化這小子真的心存不良?把自己一行三人出賣了?

再想想,這個崔化原本就是他們的人,值此窮途末路的當兒,難保不會改變了主意,不用說,若是就此能夠生擒了皇上朱允炆,不啻是大功一件,加宮進祿應是不在話下,這就促使崔化反複無常,又向敵人靠攏了。

撩開帳子,輕輕下了地。

把一口緬刀圍向腰裏,宮天保往前麵走了幾步,側耳向隔室聽聽,一點聲音也沒有。

睡不著覺,尿憋得慌。拉開門,就在後麵檣根兒上撒了一泡。

遠遠瞅見斜對過朱先生與嶽姑娘住處房裏一片漆黑。顯然是俱已熟睡。

寒風颼颼,不經意飄過來些小雨,灑落在宮天保脖了裏,由不住他為之機伶伶打了個寒噤。

便在這一霎,一條人影,燕子也似地自左麵抄起,一起而落,落在了李家正麵屋椽上。

“赫!”

官天保心裏一驚,下意識裏一個快閃,藏身於牆腳根下。房上的那個人好大的膽子,高高聳立左右顧盼,一副茫無所見姿態。

高高的個頭,一身油綢子緊身衣靠,天黑得緊,襯著沉沉的天,也隻能略略看出此人一個輪廓。

憑著這人一身穿著打扮,以及背後特殊式樣的一口長刀,宮天保立刻就認出,定是來自敵人一麵的大內錦衣衛士。

這個突然的發現,不由得宮夭保心裏大吃一驚,交睫的當兒,另一條人影,已由李家院牆上直躥而起,“呼”,掠上了屋脊。

兩個人正是一路貨色,一經站足,互相打了個手式,便自站住不動。

宮天保這才警覺到事態的嚴重,卻不知此番事發,屋子裏的青綾姑娘是否已有所警?

心念方動,目光轉處,意外地卻發現了一個人,即是對麵屋簷下,一個人手持燃著的火摺子,正自向天上晃動。

火光閃爍,朦朧地照見著這人的一張長臉,嘿!卻是崔化。

宮天保心裏一驚,陡然間怒由心起,待將向對方襲去,房上的兩個人已為崔化手上火光吸引,雙雙騰身而起,直襲向崔化掩身之處。

這麼一來,宮天保反倒不便現身了。

他把身子更向裏麵收了一收,緊緊貼向牆壁,暗暗向對方窺伺,倒要看看他們意欲何為?

崔化這時已熄了手上火光,黑暗裏看不甚清,似見三人圍在一起,細聲說些什麼。

俄頃之間,後來的兩個人已自分開。

宮天保心念一動,暗付著不好,看來此二人必將是意在皇上朱允炆,卻是如何是好?

轉念再想,嶽青綾既然囑咐自己今夜謹慎小心,自然她本人已有萬全準備。

這位姑娘的心思武功,屢有所見,大可不必為她擔心,倒是崔化這個小子,也太可惡,萬萬不能讓他就此逍遙。

再想,崔化既已與對方勾結,必然是放不過自己,不如將計就計,先解決了這個東西再說。

想著,勿匆抽身,退回屋裏。

房子裏黑黝黝的,像黃豆大小的一點點光子,螢火蟲樣地亮著,能見度微乎其微。

宮天保精神抖擻,預期著崔化接下來必將要向自己出手,不可不防。

當下把床上被攏了一攏,掩上蚊帳,黑暗裏即使走到床前也看不清楚。

仔細盤算了一陣,才選擇了個恰當的位置藏好。

可真是被他料定了。

即在他身子方才站定的一霎,一個朦朧的影子已由門前現身而出。

由於先前已有所見,隻一眼即已認出,正是崔化。

好大的膽子,竟然敢直接闖進了宮天保下榻的床邊。

雖然處身黑暗之間,宮天保卻能清楚地察覺著他臉上的猙獰表情,一口長長的彎刀,早已拿在手上,卻是一動也不動地站在那裏,隻作觀察。

官天保下意識裏握緊了手上的緬刀,這口百煉柔鋼所打製的緬刀,在他內力灌注之下,早已怒伸筆直。

即在這一霎,崔化已霍地躍起身子,一陣疾風也似地直襲向床邊。

隨著他前進的身勢,掌中彎刀“唰!”地直揮而出,隔著一層蚊帳,直向著床上的“宮天保”力劈而下,“喀喳!”一聲爆響,整個床身,在他長刀力劈之下,竟為之腰斬為二。

不用說,床上人亦為之一揮為二了?

卻是事出意外!

崔化刀勢方一落下,即已覺出了不妥,原來慣常於殺人的人,都能由兵刃的砍落人軀體察到一種特殊的感應,刀口砍在血肉之軀的人體與砍在其他東西上,自有不同的感覺。

崔化驀有所驚,卻不能為他自己解救殺身之難,即在他刀勢落床的一霎,猛可裏一縷尖風,由側麵劈頭而下。

這個位置早已經宮天保選擇妥當,借著半麵壁角的掩飾,簡直使崔化無所察覺。

眼前刀風襲麵,再抽身哪裏還來得及?

刀風過處,耳聽得“嚓!”地一聲,直像是砍過了一個大冬瓜樣的利落,隨著宮天保刀勢落處,崔化半邊頭顱,瓜片兒也似地直落了下來,聲音都沒有出一聲,便自倒了下來。

大片血腥氣味,充斥了整個房間,中人欲嘔,久久不散……

斜風夾著細雨,吹在人臉上冷冷的那種感覺。

宮天保殺了崔化,心裏真有說不出的舒服。這個人從一開始,他就覺著有些靠不住,隻是皇上朱先生他的心地也太仁厚,以致種下了此刻的禍胎。設非是青綾姑娘的眼尖,夠仔細,說不定一行三人,此刻全都壞在他的手上。現在想想真是萬幸。

在屋簷下向著斜對麵瞄著,黑漆漆不見一些兒動靜,到底又是怎麼回事?

怎麼會連點聲音也沒聽見?別是……

一念之警,隻嚇得宮天保機伶伶打了個冷顫,便自再也顧不得保持沉默,陡地冒雨躥身而出。

朱先生和青綾姑娘就住在對麵這幢新蓋的房子裏,內有正房三麵,外帶堂屋、廚、廁,原是主人為兒子討媳婦所置的新房,現在卻成了朱先生賢伉儷的臨時行館。

小小房舍,前後各有門扉一扇,沿著一道冬青樹過道可以直通主人內宅,此刻這道門卻是鎖著的,暫時與主人李家不生關係。

宮天保身子一經穿近,越覺得整個房舍靜悄悄沒有一點聲音,心裏更不禁覺得希罕。

瞧了瞧,一扇紗門像是沒有關妥,在夜風裏時開又掩,“吱呀”作聲……

宮天保不禁又是一驚,腳下一個墊步,“嗖”地縱身而前,驀地拉開了門,嘿!

一個人直挺挺地就站在門跟前。

“啊!”

宮天保一聲驚呼,手起刀落,一口緬刀“嗖”地直向著對方身上劈落下去。

“噗!”地砍了個正著。

卻是刀刃方自觸及對方肩身的一霎,這個人身子晃了一晃,便自直挺挺地倒了下來。

這可是怎麼回事?

探手摸了一下,地上人肢體僵硬,敢情是早已死了。

再看死者,高高的個頭兒,一身油綢子雨衣,不正是方才房上二人之一麼?卻是好生生的怎麼會忽然死了?且是死態怪異,直立不倒,像是為人點了身上的死穴一樣……

這個突起的念頭,總算使得他為之茅塞頓開——卻是不容他再心存多想,另一個直立不動的人影,又自出現眼前。

像是麵前那個一樣。

一隻手執著長刀,這個人腳下方自跨入門坎,一隻腳在裏一隻腳在外,便自這樣站著不動了。

宮天保驀地一驚,卻是有了方才經驗,不再冒失,足下一點,揉身而進,左手前探,“噗”地向著對方肩上拍了一掌。

這一掌力道雖是不大,對方這個人卻是承受不起,身子一軟,咕嚕,便倒了下來。

不用說,和先前那個一樣,也叫人同樣地點了死穴,死啦!

摸摸口鼻,全無出息,一點不錯,也死了。

官大保摸著黑站起來,正不知是否該出聲呼叫,卻是對方先已向他出聲招呼:“是宮師傅麼?”

聲音清脆,饒有餘韻,正是青綾姑娘的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