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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主任記不清自己有多長時間沒有回家了,家裏的一切讓他觸景傷情,無法忍受。一到下班後,他就把自己灌醉,隨便找個旅館昏睡到天亮,有時一整夜都在辦公室裏,看書看病例,實在困了就在沙發上胡亂睡一覺。
今天晚上他同樣給自己找了許多事,他挨個去病房探望病人,同他們聊天。回到辦公室把以前的病例翻了一遍,文件櫃裏那一排排的書籍,大部分都沒有看過,成為擺設,自己都覺得慚愧,現在終於可以靜下心來完全這個任務了。
夜色漸漸地深了,病房和走廊裏也安靜了下來。醫院裏充溢著又腥又臭的悶熱氣味,可是又不能打開窗戶呼吸新鮮空氣,因為草叢中無數的小飛蟲被燈光吸引正在玻璃外麵等侯著。
麥主任給眼睛放鬆休息時,才把日光燈關閉,然後拉開窗,站在窗前啜著一杯速溶咖啡。就在這時,他聽見醫院後麵傳來沉悶的聲響,他連忙戴上眼鏡,探出身向下看,過了很久,他在黑暗中摸到電話,他確信有人順著牆邊挖了一個大坑,那兩個身影他也很熟悉,他實在是想不明白他們在幹什麼,於是,他報了警。
麥主任帶領警察突然出現時,探照燈正好照見嚎啕大哭的竹英。當探照燈射進坑內時,所有的人都驚呼著後退,雖然心裏有所準備,但是眼前的一幕還是令他們毛骨悚然。漆黑、潮濕的坑內有個長方形的木箱,蓋子掀在一旁,裏麵一具焦褐色的幹屍,身上僅有一件破破爛爛的衣服,張牙舞爪,她的憤怒、恐懼與仇恨震撼人心,仿佛隨時都有可能從木箱中一躍而起,殺死她所見到的任何一個人。
當夜,警察帶走了竹英和盧強,幹屍留待明天法醫聯合二院的解剖專家一起進行研究鑒定。
麥主任回到辦公室,紛亂的心情久久不能平息。所有的事情在他麵前都變得清晰具體起來。當竹英還是個學生來到醫院時,他們在電梯裏相遇,這個長發披肩,蒼白纖細的女孩靜靜地站在他麵前,渾身散發著神秘氣息,肌膚的光澤、胸罩帶子在黑綢衫下的突痕,微微上翹渾圓的臀部,他的目光受到強烈的吸引,內心湧起一陣奇怪的興奮感,渾身上下有種活力的暖流在奔突,讓腦袋的溫度升高了。
接下來,他一直感到發燒和頭痛,就像得了流感一樣。他無法安靜下來,魂不守舍,電梯裏的一景在腦海裏揮之不去,他無緣無故地在各個樓層裏尋找,直到他在院長室看到那群學生,看到她。他無法消彌心中的火熱和衝動,在門外痛苦、矛盾、不安地等著。
直到他們說上話,直到他了解她想留下來的願望,直到把她誘騙到辦公室逼入牆角,汗水濡濕了他的背部。這一切都受那莫名其妙的熱望,受那難以忍受的猛烈衝擊,事情就這麼糊裏糊塗地發生了。
他內心強烈地不安,果然,他的女兒和妻子相繼死去,最殘忍最奇怪最無奈的懲罰。他認為這個古怪的女孩身上一定有某種超能力,輕而易舉地殺死人或是喚醒某種邪惡的力量至人於死地。
就在剛才,那具恐怖幹屍的暴露,不得不讓他重新思索,幹屍蜷曲的模樣讓他聯想到妻子女兒死時的姿勢。據他了解其他猝死無一例外也是這種痛苦的姿勢。
這具幹屍是誰?她為什麼埋在醫院的後麵?這一個月發生的幾起猝死事件,雖然不同人物,不同地點,但是他們和醫院都有千絲萬縷的聯係。如果真像竹英所說的怨靈的咒語,那麼咒語一定是從醫院傳播出去的。
那這具幹屍就是竹英的媽媽囉?竹英真的在尋找死去的媽媽,並試圖阻止咒語的傳播,是我誤會她了嗎?怎麼又能證明不是因為我**了竹英而觸怒了一位近在咫尺的母親的亡靈?
麥主任頭痛欲裂,他又衝了一包咖啡,開水漫出來燙了手,杯子在地上摔碎了,自己卻聽不到聲音,驚訝地看著扭曲的碎片和濺開的褐色水跡。
他在這裏片刻都不能停留,否則會發瘋發狂,他跌跌撞撞地奔出去,蹲在電梯裏墜落,他要到“兄弟船”飲一通酒,麻醉自己。
第二天,麥主任做完一個手術,回到辦公室休息,從窗口看到解剖室的韋主任和法醫站在昨晚發現幹屍的土坑邊,幹屍已經轉移到醫院裏的解剖室,他們可能在勘察現場,希望發現有利的線索。
出於痛苦、恐懼的聯係和某種好奇,麥主任急於想知道幹屍的秘密,他打電話邀請韋主任晚上一起去喝酒。自從麥主任家庭遭到不幸以來,韋主任也一直想找個機會寬慰這位同學兼同事,正巧他的幹屍檢查任務已經完成,剩下的該是警察處理的事情了。況且,這具幹屍給他的震驚和困惑也正想找個熟人一吐為快。
老板娘金小姐很高興看到有人陪同麥主任來喝酒,這樣她也能放心些。給他們加了菜,又過來陪酒,韋主任感到很意外,他帶著嘲諷的表情小眼睛緊緊盯住麥主任的臉,希望能得到答案,麥主任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樣子,他也不好隨便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