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良坤買了好幾本集郵方麵的書,真的很用心去學,也四處拜訪集郵愛好者,虛心討教,終於摸出一點門道,甚至自己也有點喜歡上集郵了。一次,他聽說西安有一個集郵拍賣會,竟專門飛往西安,以14萬元價格拍到一枚列支敦士登的小型張郵票,他相信徐正林識貨。
吳良坤找了個機會直接到徐正林辦公室,說了一些工程進度的事,然後似乎很輕鬆把一套兵馬俑紀念品放在徐正林的辦公桌上說:“剛去西安出了一趟差,給你帶點小玩意兒,希望你會喜歡。”
說著,吳良坤還意味深長地笑笑。
徐正林手上正忙著事,隻是說了聲謝了,就把東西推到桌子的一邊。
下班時,徐正林順手將那包兵馬俑禮盒裝進提包,到家後打開一看,一枚自己心儀已久的小型張郵票躍入眼中,他的心跳迅速加快,因為他知道這枚郵票的價值。退回,實在舍不得,付錢給吳良坤,他肯定不要,而自己結婚時承諾要給周小鳳買一套房子,手頭也轉不過來。裝糊塗收了吧,他又怕吳良坤這個商人以後會鑽自己的空子。因為太忙,他也沒心思認真想出個好方法來,就把這事擱下了。
永翔化工達川公司的二期工程建設在緊鑼密鼓地籌劃中,如果進展順利,兩個月內應該會進入招投標程序。許多工程標底的秘密都將掌握在徐正林手中,徐正林顯然是關鍵人物,吳良坤自然要緊盯著徐正林。
吳良坤送出郵票一個多月了,徐正林也沒什麼反應,吳良坤心裏好生納悶,是徐正林沒打開兵馬俑禮盒,還是徐正林不識貨?相關集郵網上掛著這枚郵票的價值,徐正林不可能沒看到。
而徐正林依然很漠然地待他,與以往沒有絲毫改變。要麼退回,要麼有所暗示,至少態度應該有所改變呀。吳良坤決定正麵撞擊一下徐正林,否則那十幾萬元錢豈不是打水漂了。
吳良坤以前給徐正林送過錢,送過珠寶,送過金項鏈,從未超過一周,都被徐正林退回。這次一個多月了,徐正林還沒動靜,他肯定是接受了,他不相信徐正林沒有打開那兵馬俑的盒子。徐正林裝傻是因為擋不住這枚郵票的誘惑,又為接受吳良坤的東西感到犯難。生怕被吳良坤抓住了把柄,被牽著鼻子走,自己決策不了就被動了。
吳良坤在西安還拍到一枚毛裏求斯的郵票。前麵送出一枚是誘惑也是探路。徐正林肯收了,再把這枚送出加重砝碼。他知道永翔化工達川公司還有許多文章可做,這種私營公司又不受共產黨紀律,甚至國家法律的約束,徐正林不應該這麼保守啊。工程建設、設備購置給誰做不一樣呢,有時他真覺得徐正林就是個榆木腦袋。
星期一下午,照例是永翔化工達川公司的例會,徐正林開完會肯定會回辦公室,吳良坤知道這個規律。因此,快下班時,他來到徐正林辦公室門口等候,但徐正林辦公室的門仍然鎖著。難道會還沒開完?到會議室門口聽聽,裏頭也是靜悄悄的,問辦公室的人,告知說,會早就開完了,徐總剛剛出去。
徐正林雖然不是刻意躲避吳良坤,例會開完他就匆匆去了規劃局,但他確實害怕見到吳良坤。他知道吳良坤的目的,接受了他的好處,可能就要被他牽著鼻子走。退回那枚郵票,讓他確實心痛惋惜,他甚至願意出更多的錢來買下那枚郵票。吳良坤不會讓他一直裝傻下去的,遲早他都會點破,那時更尷尬。
從規劃局回來時,徐正林恰好在樓梯口碰到了吳良坤,徐正林有些尷尬地笑笑:“哈哈,吳總呀,我還正要找你呢,走,到我辦公室坐坐。”
吳良坤是個老痞子,他似乎掌握了徐正林的把柄,就有一種掌握主動的神態:“哎呀,徐總真是忙呀!我好幾次想找您彙報工作,您的秘書總是說您在忙,今天您能給我點時間實在是榮幸之至呀。”
徐正林一邊打開辦公室房門,一邊故作輕鬆地說道:“別臭酸了,什麼榮幸之至。說吧,找我什麼事?這邊坐。”
吳良坤也故作輕鬆道:“也沒啥,不就是工程上的事嗎?其實,工程進展情況您也看在眼裏,隻是這期工程即將結束,您就不能再給兄弟一份活幹?”
徐正林笑道:“可以啊,二期工程即將開始,我們已經委托招投標代理公司運作。你可以去報名啊,機會人人均等,就看你的運氣了。”
吳良坤哭喪著臉道:“哎喲,我尊敬的徐總,您也知道我們隻是一家小公司,如果以這種形式,我們如何競爭得過別人。你們私營公司直接指定由誰來幹,又不違法違紀,何必要這麼複雜的程序?再說了,兄弟我如果有了利益,我哪敢忘記徐總呀?”
徐正林輕蔑笑笑:“就算我們是私營企業,也不是我說了算,這是總公司規定的程序,我怎能違反呢?”
吳良坤詭異笑笑:“可您也知道,一期工程並不是按這程序運作的。”
徐正林愣怔一下,心想這狡詐的吳良坤真會鑽空子,繼而解釋道:“一期工程因為時間緊,確實沒按這程序要求運作,特殊情況特殊處理嘛。”
吳良坤做出低三下四的樣子,嬉皮笑臉道:“這就是說還是可以特殊的嘛,特殊的理由可以很多的呀。”
徐正林討厭他這種腔調,控製不住地加大嗓音:“我為什麼要提特殊理由?你憑什麼這麼要求我?”
吳良坤沒見過徐正林發這麼大火,頓時有點傻眼,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問道:“徐總,幹嗎……幹嗎……發這麼大的……火呀?”
徐正林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緩和語氣道:“吳總,你想拿到工程,你想掙到錢,我理解,可也要通過正當渠道呀。盡管我們是私營企業,可法人代表不是我,既然周董事長讓我負責這邊的工作,我就應該為他把好關,認真負責地做好每一項工作,我不能為貪圖個人利益,壞了公司的大局。”
吳良坤訕笑道:“那當然不能讓您壞了大局,隻是兄弟我這些年也混得不容易,隻好仰仗徐總您給我們乘點陰涼。朋友嘛,總是有互相幫襯的時候。譬如我知道徐總您喜歡收藏些工藝品,還有郵票等,我就會乘出差的機會幫您捎帶些喜歡的東西。您覺得上次送給您的……您還喜歡吧?”
徐正林遲疑一下,故作驚訝道:“什麼東西?哦,你是說那工藝品?哎呀,你看,這段時間好忙,我都沒空打開看,回去一定好好欣賞。”
徐正林說這話時表情極不自然,他怕被吳良坤覺察到,便起身拿著隨手泡,轉身到飲水機前接水,臉色不由得紅一陣白一陣。等接滿了水,心情也平和了下來。隨後,他溫和地對吳良坤說:“這樣吧,你先回,如果有什麼消息或機會,我會告訴你,本來想請你喝泡好茶,突然想起還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向總部請示,就不挽留你了。”
吳良坤知趣退出,但心理舒坦許多,他覺得攻下徐正林有戲。
次日上午剛上班時,吳良坤就接到徐正林電話,要他馬上到辦公室來一趟。吳良坤心想徐正林一定醒悟了,至少會給他透露一些秘密。喜滋滋地帶上幾盒好茶,敲響了徐正林的辦公室門。
徐正林正襟危坐地在桌上寫著什麼,頭也沒抬,隻是淡淡招呼一聲:“請坐。”
吳良坤瞄了一眼徐正林的辦公桌,自己送的那枚郵票就在桌上,郵票邊上還放著一張支票,心裏就咯噔一下,徐正林要退貨,沒好事。
等到徐正林批完文件,見吳良坤仍恭敬站立,他便揮手讓吳良坤坐下,表情依然冷漠地說:“吳總,你的心意我領了,但這麼貴重的東西我不能要。雖然這枚郵票輕飄飄的,但我知道它的分量。如果你要我留下這枚郵票就請如實把這張支票填了,否則,你就把這枚郵票拿回去。”
徐正林這一招讓吳良坤始料不及,他聳聳肩說道:“徐總,您這是幹嗎呀?好像是在做什麼買賣,徐總您這段時間一直在關照我們,兄弟我表點心意,難道不應該嗎?我知道你不貪錢不貪色,不就這麼點愛好,我應當更多地為您留心這方麵的信息才對。前段時間我忽略了,好不容易碰到有您鍾愛的。您就收下吧。哦,對不起……我接個電話,喂……”
吳良坤走出門外接電話,卻沒有再回頭。徐正林傻愣一陣不知如何處置這事,自己是不是做得有些太不近人情了,吳良坤昨天的要求是過分了,但在力所能及範圍內幫他一把也不為過,隻要不觸及原則問題,這樣也不犯戒。這麼想著,他就給吳良坤發了條信息,鼓勵他參與項目投標。
吳良坤接到信息心裏就喜滋滋的,他知道徐正林掌握著很大的權力。徐正林鼓勵他參加投標,一定會有內幕消息告訴他,或者有其他關照。於是他趕緊組織人馬進行預算,編製了幾個針對永翔化工達川公司的投標方案,心想總能中上一到兩個項目吧。
招投標過程中有太多的故事可講,有太多的文章可做,吳良坤深諳此道,有時候甚至可以說招投標僅僅是流於形式走過場,由誰承接實際上已經內定了。有的投標單位為了實現中標目的,極力壓低投標價,結果中了標,工程則搞虧損了,有的幹脆放棄走人,使工程半途而廢。有的為了贏取利潤,隻好偷工減料,成了豆腐渣工程。因此,建設單位有時並不選擇最低價投標者為中標單位,必須考證其實際狀況和能力。
吳良坤實際上連建築投標的資質都沒有,更不用說設備采購的資質了。通常吳良坤參加招投標都是掛靠有資質的建築公司來參與投標。中標後,如果自己組織施工,就向掛靠公司繳納管理費,或者直接把中的標轉讓掉,行話稱“賣標”。
吳良坤這些年的原始累積一直靠這樣的方式運作。雖然稱不上“大老板”,可也住上了高級別墅,坐上了豪華轎車,泡上了年輕的“小蜜”。吳良坤向來出手大方,達川KTV的“媽咪”們沒有不認識吳良坤的,如果他在某個KTV請客,“媽咪”們會帶上全部的小姐,讓吳良坤的客人挑選,有的客人不好意思直接點哪個小姐,吳良坤就手一揮,全部留下。於是,那些小姐們爭先恐後坐下,名貴的煙,高檔的酒,KTV能提供的高檔東西能上的都上,一場下來都得幾千元,甚至上萬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