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子也沒有答應,就徑自蹣跚著往屋裏去,北方幾個跟在後麵。這是三間老屋,進去後隻覺得塵灰滿麵,有些昏暗。陳高讓大家自己找東西坐下,他忙活著給小若幾位找些特產吃吃。用他的話說,找些東西給大家磨磨牙。
“磨磨牙,陳高,你把我們當老鼠了嗎?”北方說。
小若也反對這一說法。
“嗬嗬,鄉下的土話最形象,你們搞文字的不這麼認為麼?”陳高邊辯解著邊端上來一盤子土辦法曬幹了的葵花子。
北方坐下後就才開始仔細屋裏的擺設,這是他的習慣。和一般的海邊山村一樣,這間屋子非常普通,唯一引起北方注意的是正當門窄窄的桌子上的一尊泥塑小人。一眼看去,這泥塑做工不是特別精細,可五官倒也十分清楚,楚楚動人。吳北方起身走上前,想拿起來把玩一下。
“別動!”不料門外陳高的表嬸一聲厲喝,這讓他剛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道,不好意思地悻悻縮了回來。
表嬸嘴裏喃喃自語,似乎在說著些罪過罪過這類的話,然後畢恭畢敬地朝泥塑作了個揖,回頭又狠狠瞪了北方一眼,扭頭出了房門。
在亂糟糟的桌子上,這尊有些年月的泥塑光滑可鑒,一塵不染,一看就知道,主人非常在意它。北方這才自責起來,料想自己肯定是險些冒犯了主人虔心供奉的什麼神靈,待陳高重新進屋後便悄悄向他說起這事。
“老人們,信奉個什麼,好事。”陳高頭也沒抬,幽幽地說。
“那泥塑是什麼?”北方小心翼翼地問。
“狐狸仙。”陳高輕聲說。
說著話時他還很警惕地朝小若瞅了一眼,然後他拉北方到了裏屋。
“我說的故事就是表嬸講給我的,看小若記者的反應好像是有點怕,我才說是自己編的。”
“哦”,從裏屋門簾的縫隙裏北方瞧了一眼小若,她在一邊磕著瓜子,一邊很開心地和張邊聊著什麼。
他們在談胡夜的事吧,北方想。百無聊賴時,他的眼睛又一次瞥向那尊泥塑,巧的是,陳高的表嬸正用火柴點燃了一把香火,嘴中念念有詞,有些佝僂的身子恭恭敬敬地跪在了地上,不過奇怪的是,她拜的不是那尊狐狸泥塑。
至少,她跪拜的方向不是。她向著門口的方向跪著,把一副恭敬的背朝向了心中的聖物,這一舉動非常耐人尋味。
“大嬸,你在幹什麼啊?”一旁的小若有些好奇。
陳高說過的,他這個表嬸耳朵有些聾,許是根本沒有聽到小若的問話,老婆婆沒有搭理小若,她慢悠悠地從地上爬了起來然後又慢騰騰地朝門外走去。
一步、一步,在即將邁出門檻的時候,她突然咿呀咿呀地喊了一句什麼,說得很快,而且是極重的方言,小若和北方都沒有聽清她說了些什麼。
“大嬸剛才說啥來著,”小若疑惑地問一旁的張邊,張邊攤了攤手。他的意思很明顯,你們這些到處跑的記者都聽不懂的話,我怎麼知道呢。
“好像,我,我就聽懂什麼‘狐狸’來著”,不過小若還是做出了自己的猜測。
胡大叔終於修完了屋頂下來了,他到院子裏的大缸裏舀了勺水,洗了洗手進了屋。
“來了啊。三兒說,你們要去看胡夜?”陳高的表叔打著招呼,在衣襟上抹著自己的手。
“對啊大叔,你帶我們去吧。”小若應聲答道。
“胡夜這孩子,唉,太可憐了。都六歲了也不會說話,不彪不傻的什麼都懂,唉。”
胡大叔喝了口水後接著說道:
“她也不是啞巴,啞巴還阿阿伊伊的呢,她什麼囫圇聲音也沒有。胡中兩口子都愁死了。”
胡中是胡夜的父親,胡夜的母親叫葉梅。這些陳高跟大家都說起過。
“大叔您別歎氣了,快帶我們去胡夜家吧,這位張博士是專家,讓他幫助看看,胡夜能不能有希望治好。”小若忙接過話茬說。
“好吧,”說著胡大叔就披了件衣服領小若們一起去找胡夜了。路上,小若悄悄地問胡大叔,“剛才,剛才大姨咿咿呀呀地喊什麼啊?”
陳高的大叔先是楞了一下,接著含含糊糊地說沒啥沒啥,一些老掉牙的歌子,你們年輕人不會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