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夜到自己住處的樓下時天已經黑了下來。他很想上去躺到床上休息一下,可是他沒有,因為他抬頭望了一下自己住的那個房間,覺得那間房子現在成了一個囚籠。從裏麵往外看什麼也看不見,而外麵正有人對著屋裏的自己指手畫腳。所以他重新回到街上把自己灌醉了。
要想灌醉別人或許很難,但要灌醉自己卻很容易,尤其是當一個人很想大醉一場的時候。那些清澈的液體穿過喉嚨,一路燒起一股灼熱,像燎原的火勢吞噬了他所有的意識,也麻痹了他對未知的恐懼。隻是在大火燎原之後,燒剩的灰燼讓他感到更加孤獨和無助。
胃開始抽搐,像被抓在一隻慢慢握緊的手裏。胃裏的東西開始翻騰,拒絕再接受更多的酒精同時把裏麵所有的東西都推了出來,柒夜一張嘴,一地狼藉。
夜色漸漸濃鬱起來,柒夜隻覺得自己迷迷糊糊的走出了酒吧,溜達到街上。現在的他覺得自己在路上行走就像失去舵手的船在大海裏漂泊,失去了方向也看不見目的地。
胃一直在抽搐,一些汙穢的液體順著嘴角淌下,沾染到衣服的各個角落。路邊的行人紛紛捂著鼻子躲避,像是見到了什麼難以靠近的髒東西。他看著那些路人,開始笑,笑到無力。為什麼要笑,自己也不知道,隻是覺得可笑。
柒夜站在寂靜的夜裏,抬起頭,天上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赤裸裸的天空就像自己此刻一樣,被孤零零的丟棄。就在他低下頭的那刻,雙眼突然被一個人影遮住。他感覺到有人走過來並且停在了自己身邊,緊接著便看到了一個粉色的身影,和一張熟悉的臉。
“你怎麼了,怎麼醉成這樣了?”夏天望著他,像是在喃喃自語。活潑的目光中此刻有了些異樣的東西,她不明白柒夜怎麼好好地醉成這樣,而且一個人這麼晚了還在街上遊逛。
“是你——”柒夜的視覺已經模糊了,並不能確定自己現在看到的一切到底是幻影還是真實的發生。可是這一刻他忽然有了一種衝動,想緊緊地抱住一個人,哪怕隻是一個夢。酒醉的人不都是這樣麼——特別的軟弱與空虛,迫切的需要得到別人的關懷和慰藉。
夏天像是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掙紮著甩開他的手。柒夜傻傻的對著她笑,像一個頑皮的孩子,眼睛裏單純的可以看見裏麵藏匿的淚光。他是有些累了,突然間發生的這些事情一下子打亂了他平靜的生活。
夏天看著柒夜在那自己笑了一會,又踉蹌著向前走去,似乎下一刻就要跌倒在路上。她忙跑上去扶住柒夜,一邊掏出手紙擦去柒夜臉上嘔吐出來的汙物。然後扶著柒夜慢慢的走到路邊的石階上坐下,喘著粗氣。
柒夜抬起迷離的眼睛望著夏天,覺得她站在那裏,就像是一株聘婷的木棉樹,那溫暖的目光是樹上新長出的蓓蕾,傳遞出了春天的訊息,消融了風的料峭。這種溫暖也映到自己全身的每一個細胞裏,柒夜的心似乎也被融化了,他再也控製不住自己,蹣跚著站起身一下子吻住了夏天的嘴唇。
柒夜已經不記得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他隻記得夏天像頭受驚的小鹿般跳開,猛地把他推倒在地上,然後在一陣尖叫聲和疼痛中失去了意識,直到醒來時天色已是黎明了。
柒夜的頭還在要命地痛,記憶也斷斷續續得好像被扯斷的項鏈難以續接。他睜開眼睛,發覺自己躺在一張很柔軟的床上。房間裏的擺設很簡單但很精致,彌漫著一種淡淡的香味。在床頭的矮櫃上他看到放著一杯水,似乎是特意為自己準備的。他拿起水杯一口氣將杯子裏的水喝光,幹澀的喉嚨終於覺得舒服了一點,就像是久旱的小草重新接受了雨露的恩澤。就在他把水杯重新放回矮櫃的時候,矮櫃上的一麵鏡子引起了的注意。因為他看到鏡子裏的自己頭上正包著一團紗布。
柒夜拿過鏡子,看著裏麵的自己,突然看到鏡子裏自己的身後竟然有一個人正對著自己微笑,那人的麵容看不清楚可是那笑卻說不出的詭異。
他用力合了合眼,覺得這一切太不真實,或許是因為宿醉未醒或者頭暈的原故才會出現這樣的錯覺。可是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觸目驚心的一幕卻已出現在眼前,他發現鏡子裏的自己居然開始出血!
血從那團紗布裏慢慢滲出,流過顫抖的麵頰,一直蔓延過嘴角,然後滴落在床上,彌漫成一條吐著信子的小蛇。那蛇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開始成長,突然那蛇張開血盆大口向自己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