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3月,一場並不多見的春雪正起勁的漫天飛舞,雪花落在地上立即和地上的塵土混合成冰冷的泥湯。
下了公交,姚東東把豎起的衣領又緊了緊,心想,還有兩站路,走著去吧。鄭智化說“我的口袋有三十三塊”,他比我強,我隻有二十六塊了。經過昨天一場艱苦卓絕的討價還價,姚東東以五十八元買下那雙不知是不是皮鞋的鞋後,這就是他的全部資產了。參加就業洽談會還是要講點儀表的,皮鞋亮一些會增加點印象分吧。
掏出褲袋裏的衛生紙擦去鞋上的泥點,姚東東推開了玻璃門,一股熱浪撲麵而來。與外麵寒冷潮濕的世界相比,這裏悶熱如盛夏的雷雨之前。滿眼密密麻麻充滿著熱切渴望的人頭,而這裏的空氣也與人頭們一起躁動著。姚東東放下衣服領子,掏出自己精心設計卻稱不上精美的簡曆,加入那熱氣騰騰的人潮。
就業洽談會或者說是招聘會是個有趣的情景,正如一早開張的菜市場。一串提籃的大媽或大叔(當然現在也有很多大哥小哥)在各種木本草本植物或蛋白質或脂肪們麵前逡巡並投以犀利的目光,隨時準備好就價值與價格之間的差距與某人展開辯論;就業洽談會則是一個超爽的菜市場,準買主們隻需端坐在台後,自有那各種木本草本植物或蛋白質或脂肪們列隊前來任您檢閱,同時還附有產地品質功效的詳細說明書。爽歪了!!
“學生會幹部,三好學生,二等獎學金……嗯,不錯,”我腦門上有汗浸出。這些是姚東東根據目前形勢發展及前輩教導炮製出來的,是忽悠或說是扯淡。不過竊以為,真的忽悠或真的扯淡是建立在強勁的邏輯基礎上的。偉人說,能抓住耗子的貓就是好貓,大家說有用那麼不妨一試。他隻是有些擔心,會不會有相識而又與他有共同目標的同誌向那並不光頭也沒坐虎皮褥子的企業代表報告:“三爺,他不是胡彪,也不是共軍,他他他隻是個不知名的小土匪啊!”
“等我們的通知吧”
姚東東興高采烈的擠出人堆,才發現自己忘記說謝謝再見了。
等通知是什麼意思呢?是有戲還是禮貌的回絕?從革命的樂觀主義角度分析,我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但在這顯而易見是僧多粥少的場合,還是一顆紅心,多手準備比較好,多為自己準備幾把勺子,揮舞起來說不定哪一把就能撈到稠的。姚東東咬咬牙,擠向下一個展位,今天要把這三十份簡曆都投出去。
參加了幾次就洽會,對於“等我們通知“有了新的認識,那就是不用等了!偶爾有厚道的公司打來電話告知未被錄用,心中反而很是忿忿,媽的別人都不通知就你通知,浪費感情。操,真賤!說自己的!隻是可惜了那些五毛一份的簡曆。
畢業的日子在鬱悶和不斷投出的五毛一份的簡曆中一天天逼近。姚東東接到了那個電話。
“是姚東東同學嗎?”
“您好,我是,請問您是?”
“我是中州鋼鐵公司人力資源部的,現在通知你已被我公司錄取,接收函已發往你們學校,請於8月25日和26日來我公司報到,從中州火車站坐九路車到終點就是我公司。”
“對不起,我想問一下……”那麵已經掛了
操,這麼牛啊,老子還不一定去呢!不過對中州鋼鐵公司姚東東可真是沒有印象,怎麼就被錄取了呢?看來是那帶著一絲絕望漫天飛舞的勺子中有一把砸中了見我如是的青山!
趕緊找找哪裏有中州鋼鐵公司的資料是正經!
經過畢業前的一次次聚餐和離別時的淚飛如雨,兄弟姐妹們互道江湖險惡各自珍重,背起行囊,帶著一絲期待和一絲茫然,踏入了各自的江湖。
姚東東回家待了一個月,帶著父母好好工作早點找個對象的囑咐,登上了去往中州的列車。
倒黴的事讓姚東東碰上了,當然還有同車的一千多乘客。這倒黴的火車竟然晚點了六個多鍾頭,理由是是是沒說理由!在晚上十一點多才到了中州。下了火車那是兩眼一抹黑,公共汽車連同司機已經一起回去洗洗睡了,打的?到了中鋼也是半夜;住酒店?要用去不少鈔票吧!還好哥們練過,候車大廳那就是我今晚的家!
中鋼公司大門高聳入雲,門裏門外,人山人海,旌旗招展,漂亮的迎賓小姐高舉歡迎標語。一名最漂亮的MM走近來問道你就是姚東東同學吧,姚東東忙點頭說是是是我,MM說話間已把我的大包扛上肩頭,姚東東無限陶醉,真是太幸福啦。忽然聽到好象有人在叫自己,”喂!“同時一隻手已有力的拍在姚東東的肩頭。”醒醒,怎麼睡在這兒呢?”東東連忙睜開眼,天大亮了,一位大蓋帽正嚴肅的盯著我。
在向把自己拉回現實的警察叔叔說明身份並出示證件後,姚東東迎著已經漸漸火熱起來的陽光,找到了九路車站。
公司門口並沒有歡迎的人群,不過中鋼公司真的很大,比姚東東的機械學院要大的多了。在向門衛說明身份並再次出示了證件後,姚東東足足走了將近十分鍾才到了辦公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