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鄒王朝,延德三年的冬天。
雪,愈發密了。
本來就沒什麼人氣的寒泉宮,在呼呼的北風中越發顯得破敗。
安錦嵐抱著膝頭,裹著寒泉宮裏唯一的一床破棉被,蜷縮在床角,定定地望著從門窗縫裏灑進的月光。
即使裹著棉被,刺骨的寒風仍然如同刀子一樣割著肌膚,呼出的氣息一出口就冰封成白霜。
冷,好冷!
可是,寒風再冷,也沒有她的心冷。
她,安錦嵐,鄭國公嫡長女,當今皇上景烺的原配嫡妻,鳳棲宮的女主人,大鄒朝的第十代皇後,怎麼就落到了這般下場?
皇後安氏,深受帝寵,今與侍衛私通,雖證據確鑿,帝念其少年夫妻,於心不忍,未賜白綾,僅予廢後,剝奪其封號,打入冷宮。
好可笑,什麼時候,那些無中生有,捏造出來的證人證言,就成了她確鑿的罪證?
究竟是為了什麼,景烺對自己的寵愛就盡了呢?他會不會有什麼苦衷?
畢竟,他從前對她的千依百順,那般歡喜,那般愛戀!
就連貴妃淩素梅誣陷她與人有私,他也沒有殺了她,隻是廢了她的皇後之位打入寒泉宮。
這要她如何相信,他眼裏的柔情蜜意,統統都是騙人的?
她不明白,在寒泉宮裏的日日夜夜,她都在想究竟為什麼景烺眼裏濃濃的愛意會變成一片冰寒,想了許久許久,她也不明白。
如果一定要細究,他對自己的變化,他對她不再看顧,想一想,就是從打開那個錦盒,發現裏麵的《八駿圖》並非真品時開始的吧?
可他憑什麼斷定那並非許真人所畫的真跡?她明明記得,錦盒裏的畫就是許真人所繪。
大鄒朝元年,許真人繪鄒穆王禦駕坐騎,謂“王馭八龍之駿”,畫中八駿,赤驥、盜驪、白義、逾輪、山子、渠黃、華騮、綠耳,無不栩栩如生,看的時間久了,猶如人在畫中行,能聞馬嘶,奔騰之聲!
安錦嵐想了又想,還是斷定自己寶貝一樣拿給景烺的《八駿圖》就是真跡。
那畫,還是她出嫁前,從父親書房的暗匣裏偷偷拿出來的,就為了景烺說,要是能夠看到鄭國公傳家之寶,今生無憾。
就連父親屢屢問起時,她都一味抵賴,絕口不肯承認是自己拿了那畫。
隻是聽了父親之言,若她拿了那畫,至少等景烺登基後再給他,一來祝賀新帝心願得成,二來以示八駿相賀吉祥如意,三來,或許能保安家的平安。
父親,早就知道那畫,會引來安家之禍吧?
所以,父親才會在阻她嫁給景烺,才會在她聲稱不嫁給景烺寧可一死,並以珠胎暗結威脅時,黯然歎息吧!
可歎她,到現在才想到了一點端倪。
可這一切,是為什麼呢,景烺,為何要安家的《八駿圖》,那幅畫裏,究竟隱藏著景氏王朝,什麼樣的秘密?
難道,真如淩素梅所說,景烺靠近她,千方百計博她歡心,不過是因為,她是鄭國公的長女,她能為他拿到《八駿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