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小的時候就認識明若了。
自小一起長大的女孩子,感情總是沒來由的好。無論何時想起,腦中總那樣一副畫麵:江南細雨,濕濕的小巷,院牆上爬著新嫩的綠枝,間或一兩朵嫣紅的花朵,我與明若共一把小紅傘,背著印著米老鼠的書包,唧唧咕咕說些小女孩的話兒。
無論浮世何處,這樣一種畫麵攜著感情沉澱在心底,穩穩的安全感。
所以當我疲倦的回到家中,看到明若紅著雙眼蜷抱著膝蓋坐在我門口樓道的角落裏,心真的疼了一下。
小心的扶起她。她看起來脆弱,困乏,不堪一觸,在我的懷裏,象個孩子一般無助。
將她攙到軟軟的沙發裏,蓋床毯子,衝杯熱牛奶,然後拉開陽台上的窗簾,落日的斜暉照進我的客廳,照在沙發旁小小蟹爪蘭上。可她烏黑的長發垂下,將她所有的神情遮進陰暗裏。
我無聲的歎了口氣。我不問,她也不開口,顯見得不是父母健康工作狀況之列,那就是個人感情了。
每個人失戀的時候都好象世界崩潰地球倒轉一般絕望痛苦。他們笑時哭時很難能想到此時多少愛情在綻放或湮滅。但這一刻我不敢去想這種輕佻的念頭。每個人就是每個人的全世界,其他的愛情關自己何事。
甜蜜或悲傷的,終究是自己。
我默默等著,直到太陽都要沉到海裏麵去了,明若終於發出了一絲聲音:
“畢柯和我分手了。我能在你這裏住一段時間嗎?”
畢柯?
我眼角微微跳了一下。
有點無奈的開口:“你的男朋友什麼時候又成了畢柯?你不是……一直在追康嶺嗎。”
明若此時才茫然的抬頭:“啊,我沒告訴你嗎?我放棄他了。半年前我就和畢柯複合了。”
頭頓時有點疼。
畢柯外表熱情開朗,內心體貼細膩,明若看似溫柔乖巧,實則叛逆淘氣。既矛盾又般配的一對,自讀書起就打打鬧鬧分分離離,多少年了,一轉眼又合,合了又鬧分手。
我太息。
多好。
旁人都看得簡單明了,這就是天造地設。隻有當事人自己,一邊大叫孽緣不可不信,一邊又偏生要和命運較勁。
年長的一輩見了總是搖頭:年少輕狂,不懂珍惜。
既知是畢柯,我鬆了口氣。隨便安撫了幾句,尋思著快些打發她睡下好去問問畢柯又怎麼了。
然而明若卻抓緊我的手腕:“這一次,不要去問他。真的結束了。”
我一怔,緩了聲氣:“明若,你們這麼多年了……”
明若的眼淚嘩的一下流下,哭得甚是狼狽,卻又不願被我看見,用手捂住臉,強撐著迸出一句:“你不知道他做了什麼!”隨即失聲痛哭,泣不成句。
這哭聲教我的心也揪了起來,隱隱地難受。
明若啊,彼時你們那樣任性,難道不曾怕過有一日當真惹怒了老天,狠心斷了你們的姻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