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根索這位美國現實主義政治大師在一篇題為《美國力量的病狀》的文章中也不得不承認,“我們對於美國在各國中的地位進行思考時,無法回避這個結論,即無論軍事力量的客觀現實如何,美國的地位還是衰落了。”
美國《國家利益》雙月刊在2008年發表一篇文章(1—2月號),題為《帕默斯頓時刻》作者是美國外交會會長理查德·哈斯。理查德·哈斯說,“許多觀察家都注意到跨大西洋關係最近的改善,並將其歸因於親美派領導人在德國和法國選舉中獲勝、伊拉克作為有分歧的問題逐漸變得不那麼重要、布什政府姿態趨軟,或是三者兼而有之。這種信念鼓舞人心,但是它一定會在失望中終結。”
理查德·哈斯繼續說道,“美國與歐洲的關係不再像過去數十年中那樣友好和重要。其中有一些熟悉的原因:社會差異,包括宗教信仰重點不同、在墮胎權及死刑問題上觀點不同;伊拉克戰爭引發的反美主義揮之不去,以及阿布格裏卜監獄和關塔那摩監獄的虐囚問題;大西洋兩岸的後兩代人的更替及人口結構的變化。”
理查德·哈斯解釋說,“還有另一個原因說明跨大西洋聯盟的價值可能會降低,與其說這個原因是反映歐洲或美國正在發生的事情,還不如說是反映世界作為整體正在發生的變化。聯盟要求威脅、前景及義務具有可預知性。但是,當今世界很可能正好缺乏這一特點,因為現在威脅不斷變化,人們看法各不相同,各國在維持和使用軍事力量方麵所作的準備也有很大差別。21世紀的世界遠比相對穩定、可預知的冷戰時期更加動蕩不安。”
理查德·哈斯告訴美國人,美國和歐洲出現的分歧是因為歐洲人和美國人存在著明顯的差異,這其中有文化的原因,也有實際利益需要的原因,“許多歐洲人不同意美國的某些目標,不同意美國實現這些目標的方式,或是兩者都不同意。結果,美國常常不能指望得到其傳統盟友的支持。”
因此,歐洲人在美國的全球戰略中的作用日益下降,這主要就是因為歐洲人不願意為美國的戰略提供支持,美國也因此越來越難以得到歐洲盟友的幫助,美國軍事和政治決策者們在製定政策的時候就不得不減少對歐洲的依賴,“削弱歐洲占據美國外交政策中心地位的還有,歐洲幹預全球事務的能力正在減弱。甚至在歐洲認為自己跟美國一起行動或支持美國的事件中也是如此,阿富汗就是這樣一個例子。”
理查德·哈斯隨後打開了一扇窗戶,用以說明為什麼歐洲或者美國的其他盟友越來越不願意支持美國,因為,在現在和未來,世界各國選擇盟友的準則已經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即我們現在正麵臨一個“選擇性合作”的未來,“外交政策及國際關係正進入這樣一個時代:人們無法預知哪些國家是必然的對手,哪些國家是必然的盟友。某一天它們在某個問題上可能是主動的夥伴,而第二天在其他問題上卻成了多半無動於衷的旁觀者。所有這些都讓人想起帕默斯頓 勳爵的格言: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隻有永遠的利益。”
因此,理查德·哈斯預言,“結果是,跨大西洋合作將更難以預料,這種合作也將更具有選擇性。有意思的是,其中有些是北約的創立者早已預料到了的。在具有約束力的第5條規定中,北約每個成員國的武裝攻擊應被視為對所有成員國的攻擊。在非強製性的第4條規定中,成員國同意,當任一成員國的領土完整、政治獨立或安全受到威脅時,應進行共同磋商。盡管第5條在9·11後被引用,但現實是,我們生活在符合第4條規定、按意願行事的世界中,‘根據意願選擇的聯盟’將比‘長期聯盟’更加普遍和重要。”理查德·哈斯所言非虛,例如北京和華盛頓在許多領域都處於對峙和競爭狀態,從長期的大國博弈中彼此也是世界領袖的競爭關係,但這不妨礙彼此在某些利益一致時采取聯盟的政策,如在核擴散領域,北京和華盛頓作為世界承認的核武裝過家就不希望看到更多的國家加入這一俱樂部,因此,北京和華盛頓幾乎天天都在朝朝嚷嚷,但在朝鮮去核化問題上卻存在著默契和合作,他們彼此都清楚如果朝鮮擁有核導彈意味著什麼,因此,他們在這一問題上保持著十分默契的配合關係。
作為同一文明體係中的同盟,美國如果與歐洲發生分裂,那麼顯然就意味著美國的衰落無可挽回,失去歐洲盟友的支持,美國將會受到致命的孤立——美國如果失去歐洲,也就必然要失去日本、澳大利亞、英國等盟友,這等於說美國體係已經崩潰。
但這種基於利益而建立的合作有一個致命弱點,那就是短暫。盡管美國目前還和世界很多國家擁有合作條約,但實際上這些條約也僅僅停留在紙麵上,“就美日關係而言,在支持日本在該地區及世界上發揮更大的作用方麵,日本國內缺少政治共識,這將限製美日關係的深度發展。韓國首先考慮的是朝鮮半島的事態發展。澳大利亞與美國的合作關係意願是有選擇性的,新任總理最近決定削弱澳大利亞在伊拉克發揮的作用就說明了這一點。”因此,美國的外交空間將會變得越來越狹窄,理查德·哈斯因而建議道,“上述不確定性將增加而非減少實施外交政策的困難。它將推動磋商和建立聯盟。要在任何地方、任何可能的時候擴大合作,而不要讓分歧妨礙各國實際上一致同意的合作。實現這些會很艱難,但是,如果我們想設法控製全球化所帶來的威脅,而非讓它們控製我們,推動磋商和建立聯盟就是非常必要的。”但是,理查德·哈斯也許忘了一點,有時候,一個國家的外交選擇是有限的,因為任何一個外交選擇實際上都是某個集團或者國家處於利益需要做出的,而利益往往需要很多的限定條件,也就是說,美國即使意識到了這種外交困境,它也必須做出錯誤的選擇,因為否則它就必須違背自己的利益要求,因此,曆史如何都會拋棄美國的。
我們在判斷曆史及政治趨勢的時,有時有點不知所措,因為我們不知道曆史或者政治前進的目標是什麼,也就無從知曉曆史將會向哪裏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