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仙崖法陣的影響之下,靈力耗損極為迅速。聶新月往上爬的不輕鬆,沐楚這裏其實也不輕鬆。
他雖能不受法陣影響,但身子之前在被容止水打傷還不曾痊愈,就又與趙雲中動手,又因發現這邊有所異動,急於結束戰鬥而過度使用靈力,此時體內未清盡的寒氣又開始發作。
這裏靈氣稀薄,不利於療傷,要完成自己計劃之事,若沒有充沛的體力……倒不如現在就拉她上來,總好過稍有不慎,使她葬身墜仙崖。想到聶新月可能因為他的遲疑而死在這裏,他突然全身發冷,竟因思緒波動使得靈氣運轉紊亂,思緒也不由地回到方才。
就在一炷香之前。
還在與趙雲中交戰的沐楚,突然察覺到墜仙崖這附近有靈氣波動,為以防生變,他不得已動用大量靈氣結束戰鬥。將一切妥善處理完畢之後,探查之下,藏在林中被他察覺到的靈氣異動竟是源於康允墨。
被沐楚抓到,康允墨卻並不驚慌,他坦然以對,目沉似冰:“你救我於危難,留我於靈墟,想必也有所圖謀吧?不如現在就告訴我,也好令我對死期有個準備,不至於連後事也沒的安排。你放心,我必能坦然受之,定不會如那趙雲中般做出如此荒誕乖張之事。”
康允墨性情溫和,此番厲聲質問,如此失態,必是因耳聞目睹他與趙雲中交手的全過程,心情受了極大的打擊。
沐楚不想因此影響了二人的關係,沉聲道:“我沐楚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可就不許我偶爾做一件沒有目的的事,交一兩個隻為誌趣相投的朋友麼?”他皺皺眉,不想再在此事上多加爭辯,也沒有時間再在此浪費,隻好柔聲道:“康兄,我尚有要事在身,此事可否容後再談?”
他不正麵答話,康允墨便當他是默認,扯起嘴角慘淡的一笑後,冷聲道:“你做的哪一件沒有目的?要我‘偶遇’聶新月婉轉告知她藏經閣之事,還是要我將藍錦考核內容編寫成冊供她閱覽之事?又或者,是將漠北林家寶玉放入程蘭口中之事?”
沐楚無言以對,隻能沉默。
康允墨見他這般反應,更是痛心。他緩緩合上雙眸,長長歎出一口氣:“沐楚,我雖是凡人,也知你不凡。你思慮過甚,早該無心了。無心之人,做不出有情之事。若真有情,又如何無心?你好好的想一想吧。想好了,再來與我手談一局。到時,也請你拿走你想從我身上得到的東西。”說罷,他決然而去。
若真有情,又如何無心?
回想起康允墨的話,流雲廣袖之下,沐楚的雙手不由握緊。
說什麼凡事欲立先破,又說什麼置諸險地方能後生,這些冠冕堂皇的話隻是用來騙趙雲中的可笑謊言。他從來沒打算要留住聶新月的心,也從來沒有將聶新月算入自己的未來。雖說這次變故來的突然,但一切還是如他所料,發展至此。
他需要聶新月活著進入墜仙崖。他還在猶豫什麼?
正在他出神之際,聶新月臉上的表情卻有了微妙的變化。似由希冀變為失望,由驚喜變為冷漠。他還沒開口,就聽見聶新月道:“沐掌理擋在那裏,是想要弟子的命嗎?”
聽到這話時,沐楚的心莫名地揪了一下,微薄的疼痛感從他的心尖蔓延開,滲入他的每一寸血肉。他愣了一愣,才無奈地笑道:“新月,我說過會護你周全,又怎會要你性命?”
是的,他不會要她性命,但他會傷她至骨,甚至害她丟掉一身修為。百年之期一到,他不可能再在這靈墟之中留有任何牽掛,也不可能帶走她。然而,他需要她,需要她的能力,需要她的體質。他一次又一次提醒過自己,他需要的隻是這些,沒有感情,也沒有心。
那此時此刻呢?他在猶豫什麼?隻要踩斷腳下的這根靈線,她就會按照自己的設計墜入絕境,但也會從此恨他入骨。他會護她不死,然後再尋來容止水救她出去。他斬斷情絲,推翻前局,從頭、但卻更有效的布下對容止水殺招。
這才是他應該做的。他在猶豫什麼?
莫非真像康允墨說的那般,他還有心有情,不忍心斬斷那寂寞生命中突如其來的一絲帶起波動與歡喜的喧囂?
沐楚沉下視線,注視著聶新月,也在注視著聶新月眼中的自己。然而穿過聶新月的眸子,來自親人的悶哼,一聲一聲穿透他的耳膜,鞭笞著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