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王爺雖然有禮,可從他的神態口吻之中,依舊能夠察覺出他的高高在上。而且他這一番話,怎麼都讓雲羅覺得別扭,尤其是他說“此言非虛”這四個字的時候,雲羅覺得,他像是並不太樂於見到將軍府有些個能人的。可是,司徒家為朝盡忠,為的也是他高氏的江山,怎麼會是這個反應?難道是他和司徒家有私仇?
“王爺謬讚了,隻是王爺不跟小的一般見識罷了,才讓小的撿了個便宜。”
高任太臉上不見半分親和,閑閑地說:“本王可沒有手下留情,本王還以為,那一掌,你鐵定接不住。”
雲羅雖然謙虛,但是也不想別人將她看扁。難道自己看上去真的有那麼弱嗎?這個王爺,未免有些傲氣了。
“這倒是小的不是了,早間不但讓王爺看走了眼,還讓王爺失了手,這下又擋了王爺的路。這三樣罪名,小的怕是有幾個腦袋,也受不起了。”你傲氣,我雲羅也不是吃素的。我就要這樣故意爆你的醜,看你怎麼辦?
“好啊,”高任太竟然沒有急眼,反而大方地笑了起來,拍了拍手,“不僅武藝過人,膽識也非同一般。想你在將軍府,應該是頗受器重。可本王疏於交際,對於各府中人並不熟悉。你叫什麼名字?”
對於高任太地突然變臉,雲羅倒沒有反應不過來,但這不是先天的稟賦,而是習慣成的自然:“小的惶恐,小的姓雲,單名一個羅字。”
“雲——羅——本王記住了。你方才說得有禮,聖上寢宮,文官下轎,武官下馬,說得極好。隻是早年,本王在平邊患時,膝上受了箭傷,父皇特賞,不需遵這條規矩。但是,今聽你這番說法,覺得這也沒甚要緊,以後,便拋了這條特例了。”
這已經不是突然變臉了,這簡直是大換臉,竟然連整個人的感覺都變了,這人是屬什麼的啊?
“王爺不必在意小人的胡言,小人擔待不起。”
“不與你再說了,再不進去,就遲到了。父皇最厭惡人遲到。”
末了,竟然還向雲羅拋來一笑,這個人,簡直是——
雲羅打了個哆嗦,自己這是惹到了什麼人物了?這些個皇子,性情這麼不相同,真是一個爹生的嗎?但想想,皇帝的妻妾眾多,這些皇子的性子或許是隨了母親。雲羅細細思量,覺得很是有理。
又回馬車上,想要再去回味回味白天司徒夕那個笑容。
在宴席上。皇帝對今日那場舞龍已經念念不忘。
“司徒啊,你的那個屬下,真是膽大,連朕的皇子都敢摔!”皇帝話雖是這樣說,但是臉上卻沒有半分不悅,“朕一生見過的熱血漢子不少,其中,最讓朕佩服的就是你的義父。可是你義父,也從來沒有在朕的麵前,這樣戲耍朕的皇子啊。你今日,真是讓朕開懷!來,賜酒!”
“臣冒犯了王爺,不敢領賞。”
“少將軍不必在意,本王倒是很喜歡你的那位屬下,身手好,有膽識,本來還想請將軍割愛,將他讓給本王。但在方才進殿時,與他打了個照麵,他似乎不太喜歡本王。所以,本王便也不自討沒趣了。”
“司徒治下無方,王爺見笑了。”
“哪能,”高任太搖搖酒杯,嬉笑著說,“這哪是治下無方?他對你忠心一片,在龍背上對本王出手時,半分不讓。這連父皇都是看在眼裏的,不是嗎?”
“司徒家對我朝赤誠一片,朕深感欣慰。此前連朕都十分好奇,這世間,竟然能有這麼忠心的臣子,但是今日見到,朕才算是明白,連一個小小的護衛都能這般忠誠勇敢,也難怪司徒將軍會是這般大忠大勇之人。司徒啊,這杯禦酒,你當之無愧。”
司徒夕拿著那杯禦酒,一飲而下,他品嚐過世間無數的好酒,但是都沒有這一杯,讓他陶醉。
“司徒,你想要什麼?盡管開口,朕一定幫你辦到。”
“聖上,末將別無所求,隻求我北朝能永得盛世明主,國祚日穩,曆萬世不衰。”司徒夕不是會溜須拍馬之人,但是此時的這番話,怎麼都像是在逢迎。他的確不是在溜須拍馬,他在說著他心底最深的願望。他要給這天下,一個明主。他要拿回,屬於他的東西。
“愛卿心懷天下,朕甚是感動。也願我北朝,能如愛卿所言,曆萬世不衰。”
最後,在一片賀壽聲中,直至午夜才散去。翌日的皇都,依舊彌漫著一股火藥的氣味,彌散在空氣之中。
當時誰都沒有想到,這場盛事之後,又將迎來一場舉國大事:皇帝暴病,不治而亡,皇子爭鬥,太子登基,親王流放。北朝,剛經曆一場大喜,按著次序,輪到了大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