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閏眼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好啊，你說。” “我以前有個朋友，到醫院來找我看病。他手上原來有個小疙瘩，一夜之間長到鵪鶉蛋那麼大。” “很疼吧？” “鑽心。我給他打了止疼針，沒什麼效果。該做的檢查都做了，也查不出原因。” “那你是怎麼處理的？” “切除。” “這倒是個辦法。” “沒那麼簡單。一刀劃下去我就感覺事情不太對。沒有血流出來——那個囊腫長在左手虎口的位置，要知道，那裏的血管還是很豐富的。” “然後呢？” “我用鑷子順著傷口撥開，發現那不是什麼囊腫。” “那是什麼？” “一顆眼球。” “什麼？” “一顆眼球。在他虎口上長了一顆眼球，隻有正常眼球的一半大。我之前那一刀傷到了眼白，傷口裏的眼球就像一隻充血的眼睛一樣，在那瞪著我。” “太嚇人了。你不害怕？” “害怕。周圍的人都嚇蒙了，我朋友隔著布簾看不見這邊的情況，一個勁兒問我出了什麼事兒。我把傷口包紮好，告訴他，手術先不能做，需要專家會診。” “那結果呢？” “沒有人見過這種東西。我查了很多醫學資料，都沒有類似的病例。後來，我偶然找到一本古書，上麵有類似的記載。書上說，這種東西叫‘閏眼’。” “‘閏眼’？” “閏年的閏。就是多餘出來的眼睛。閏眼可以長在很多地方，如果生在額頭上，就叫天目。” “就像二郎神一樣？” “對。古書上說生出閏眼的人本來應該是雙胞胎，不過在娘胎裏合二為一了。被吞掉的一方心有不甘，就成了閏眼。閏眼是不祥之物，能奪人魂魄。但我覺得，這可能隻是一種特殊的寄生胎。” “那後來呢？” “我把事情告訴了我朋友和他老婆，安排他住院。他在醫院住了一個禮拜，突然跟我說想要留著那隻閏眼，不想切除了。我們怎麼勸，他都不聽。” “為什麼？” “說不清，大概是覺得那東西可憐吧。” “那你就讓他出院了？” “我是醫生，還是他的朋友，必須要尊重患者。他回家以後不久，他老婆就來找我，說他的情況不太對。” “怎麼不對？又長出閏眼了？” “那倒不是。他老婆說他總是盯著那隻閏眼發呆，也不願意出門，而且性情大變。你可以想象一下，虎口上長了一隻半睜的眼睛，整隻手就好像某種不知名的活物一樣。” “別說了，想想我就覺得渾身起雞皮疙瘩。” “可事情還沒完。大概又過了一個月，有天夜裏，我朋友突然來我家找我，讓我幫他把手上的閏眼切掉。” “他突然想開了？” “可能吧。我把他帶到醫院的處置室，打開他手上的繃帶。那隻眼睛比一個月以前長大了一些，他的手一動，眼睛就跟著轉。就在我給閏眼打麻藥的時候，我在那隻眼睛裏看到了很熟悉的東西。” “什麼？” “恐懼。那種恐懼的眼神我非常熟悉，是我朋友的眼神。我抬頭看看我朋友的眼睛，他的眼神完全變了，變得像一個陌生人一樣。我這時才發覺，原來那本古書上說的都是真的。” “你的朋友已經被閏眼奪去魂魄了？” “確切地說，是交換。閏眼裏的某種東西奪走了我朋友的身體，把他的意識鎖在了閏眼裏。” “天啊……那你怎麼……” “你怎麼了？頭暈？” “有一點。可能是剛才的酒……你繼續說，我沒事兒。” “我不動聲色地把要給他術後打的消炎藥換成了麻醉劑，之後完成了手術，把閏眼切了下來。” “……那你朋友呢？” “被我勒死了。” “你殺了人！” “確切地說我殺的不是人，是閏眼被我勒死了。我不能讓那種東西活在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