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錦繡城就傳遍了玉滿樓老板娘一夜瘋魔的消息,幾乎整個錦繡城的人明裏暗裏都在談論這件事。街頭巷尾的三姑六婆坐在臨河茶肆磕了一地瓜子殼,一雙雙眼卻盯著對岸的小木樓。
“嘖,誰不知玉滿樓的老板娘玉如意是何其的厲害,偌大的家產打理得妥妥當當,玉滿樓的生意也是錦繡城數一數二的。哪知一夜瘋魔,將她經商的腦子忘得一幹二淨,整個人癡癡傻傻。”
“可不是!王家估計得急瘋了,若沒了這當家主母,誰還能來挑這個大梁。”
“唉,天妒紅顏喲。這老天爺還真是不開眼呐。”
“噫,話可不能這麼說。你們沒聽人說麼,芙蓉渠畔住妖女,自打她來了,錦繡城哪有什麼安生日子。這次的事,我看多半是她搞的鬼。”
“也是,一個女兒家拋頭露麵連個正經樣都沒有,這兩年也沒見她幹過什麼正經活,也不知……誒誒,出來了出來了!”
一雙雙賊溜溜的眼睛齊齊盯向木樓大門。
“咿呀”一聲,朱漆大門緩緩推開,露出一身青碧曲裾,朝雲髻低挽,發上僅一隻白玉簪,素雅清新。雖不是傾城之姿,卻也清麗可人。
忘川抬眸瞧著碧藍的天,略略吐了口氣,又瞥見對岸那一雙雙賊精的眼,不禁搖頭一笑,轉身回屋。
“你倒不介意。”
內室素色屏風垂立,屏風一側的軟榻上卻半臥著一個黑袍男子,暗金的流雲紋滾邊,自有一股渾然天成的貴氣。隻是臉上卻覆著一張玄鐵麵具,唯見烏眸藏笑,薄唇上揚。
見忘川踏入室內,那瘦削的下頜上揚,他如是問。
“介意!”忘川柳眉一橫,斜眼瞧他,“你說你一個大男人來我家蹭吃蹭喝蹭地方睡算個什麼勁?!”
“忘川姑娘,當初我救你的時候,你可不是這麼說的啊。”黑袍男子笑眯眯地看她,“怎麼這會翻臉不認人了?唉,果真是薄情啊。”
“你還有臉說!”忘川沉下臉,咬牙切齒恨聲道。
猶記得半月前,那個被她訛了五百兩銀子的賈大福懷恨在心,竟雇了一幫人前來鬧事。雙拳難敵四手,憑她的功夫很快就被那幫人圍在院子裏進退不得。
“姑娘可需在下相助?”正當她心下焦急時,就聽見一個人聲,轉頭便瞧見牆上吊兒郎當地坐著一個黑衣人,玄鐵麵具在月下泛著冷光。
她身上防身的迷藥已經用完,聽見他的話便如蒙大赦般一個勁點頭。結果這位唇角一揚,說了句讓她記恨至今話:“求我啊。”
“忘川姑娘那時可是說了如若在下出手相助,無論什麼要求都會答應在下的。”黑衣男子直起身,笑得無辜。
“我何時反悔過!”忘川咬牙啐道。
讓你白吃我的白喝我的白睡……啊不,白住我的,你還想怎樣!這年頭我賺銀子容易麼!
“那……”黑衣男子傾身上前,笑道:“來親一口。”
“你不要欺人太甚!”忘川氣結,揚手便打。
黑衣男子笑著一躲,抬手便將她的手牢牢捉住。忘川掙不開,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隻能幹瞪著他。
“如今說你是害玉如意一夜瘋魔的罪魁禍首的流言可傳遍了錦繡城,你真的一點都不介意?”他雖握著忘川的手,卻很是認真地問。
“那要什麼緊,他們愛說就去說唄。”忘川無所謂地撇撇嘴,“做藥師這行,名氣越大越好越壞越好,他們越是覺得我妖孽,就越有人上門求藥。”
“你這算盤倒是打得好。”黑衣男子鬆開她的手,起身行至窗前向外張望,道:“時辰也不早了,我該走了。”
“誒!”放要轉過屏風朝裏走的忘川陡然頓住腳,指著他喝道:“我可告訴你,這回對麵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呢,你要敢從大門踏出去,我非扒了你的皮。”
黑衣男子轉過臉,訝然道:“你不是不介意麼?”
“不介意個鬼!”忘川撫額,“這位大俠,名聲和名節是不一樣的啊!我可以不在乎名聲有多臭,但名節有損你賠得起麼!”
“我會負責的。”黑衣男子肅然而立。
“誰要你負責!”
然而話為落音,那襲黑衣卻風一般地轉出屋子,大搖大擺地從正門邁了出去!
忘川目瞪口呆的立在原地,驚得一句話也說不出。
“楚、嬰!”
聽見忘川極其敗壞的怒吼,黑衣男子揚唇一笑,昂首闊步而去。
這大清早,真是熱鬧。
屋裏暴走的忘川連灌了三杯涼茶才略略壓下火,暗下決心,下回他再敢進門絕對先藥死他再丟去小倌館!你敢毀本姑娘清譽,就別想獨善其身!
忘川長長吐了口氣,摸著早就餓扁了的肚子,這才轉去後廚準備早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