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品天惦記著吳老板說的“放學後立刻回家”,不敢在學校裏多逗留。學校離家不遠,她跟展婷婷打了招呼就自己背著書包急急忙忙地往家趕。要是回去遲了,跟吳老板解釋不清楚又得討打。
她背著書包悶頭走路,結果就被莫名其妙地截在了巷子中央。南方小城的老巷細細長長,一路的向裏頭蔓延,好似舊時的迷宮。七歲的小姑娘蜷縮著身體靠在牆角偽裝隱形。吳老板告訴過女兒,在外麵碰上別人打架,千萬要離遠點兒。呂品天是很想離遠點兒,可是前有狼後有虎,剩下她不尷不尬地堵在中間看前麵的男孩鬼哭狼嚎,後麵的男生嗷嗷直叫。他們一群人在打一個男孩子,其中不時有人叫囂,沒爹沒娘的野孩子!一定是個怪物。被他們辱罵的男孩跳起來要跟他扭打,旁邊立刻有人把他推倒在地上。
人影重重,加上隻求自保的小姑娘無心卷入其間,隔了好久她才認出地上躺著的男孩是鄒揚。他衣服撕破了,書包裏的書本撒了一地,頭發亂七八糟,嘴角也破了一塊。那些男孩還在用腳踩他,一夥人一哄而上搶他的書本鉛筆。“是戰士的生命,而書本則是我們學生的生命”,老師的諄諄教誨還不絕於耳,呂品天急了,隻想他要被搶了書本還怎麼上學,情急之下立刻大喊一聲“老師來了”。大概所有的學生對老師都有一種天生的畏懼,所有人皆一哄而散。呂品天愣愣地看一下子就空蕩蕩的小巷,居然這麼簡單。
鄒揚艱難地爬起來,呆呆地看著地上散落的書本,呂品天走近才發現,他的淚水一直在眼眶裏打轉。她沒見過要掉眼淚的鄒揚,不知所措,隻好默默地蹲下身子幫他把書本都拾起來拍幹淨放進書包。書包遞到他手裏,他手一揮,黃色斜挎軍包飛的老遠。
“我不來這個破學校了,我要跟爺爺回家。”鄒揚委屈萬分,丟下書包也不管,悶頭往前麵走。呂品天趕緊拎起他的書包跟在他後麵一路喊,鄒揚,你等等我,你要去哪兒啊,你爺爺為什麼不來接你。你給我站住!再跑我就把你書包扔了。
“隨便你。”他一點停下來的意思都沒有,就跟跑一樣往前麵衝。呂品天背上背著個書包,手裏還拎著個書包,根本跑不快,卻始終不敢丟下,氣得小姑娘也想揍他一頓。
跑到巷子口他撞到了一個人身上。呂品天氣喘籲籲地追上去,隻聽吳老板一聲怒吼,呂品天,你怎麼把揚揚打成這樣了!你這死丫頭皮癢了是不。
呂品天連忙拿他的書包擋住頭,氣憤地辯解,不是我,還是我救了他呢。你看,他的書包都是我給他一路拎回來的。
吳老板看女兒身上幹幹淨淨確實不像打過架的樣子,立刻追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呂品天說不清楚,隻好盡自己知道的講。亂七八糟的,前言不搭後語,可吳老板的麵色卻緩和下來了。她憐惜地摸摸鄒揚淩亂不堪的頭發,用呂品天難得有機會聽見的溫柔語調勸說,賺跟阿姨回家去。你爺爺都跟阿姨說好了,以後你放學就先到店裏來,等你爺爺送螺螄過來再接你回去。
“我要跟爺爺回家,我回去跟大花阿黃玩,我不要再去那個破學校了。”他始終嘟囔著這句話,死命不肯挪動一步。
“你要跟爺爺回去的話也得先和呂品天們回家去,你爺爺正在店裏等著你呢。”呂品天發現吳老板也是有耐心的,隻是麵對自己的時候比較稀缺。
然後鄒揚被硬拖著到食神居樓上坐下。可憐無辜的呂品天被徹底忽視了,吳老板根本沒意識到她女兒瘦弱的身軀承受兩隻書包的重量很艱難。媽媽拿了藥箱過來給鄒揚處理傷口,又給他洗幹淨手臉,歎了口氣沒說話。樓下爺爺喊他的名字,鄒揚起身就要走。一直呆愣愣地盯著他瞅的小姑娘慌了,忙伸手攔住他,焦急道,你怎麼不拿書包啊,今天還有家庭作業呢。
“我明天不去學校了,還做什麼屁作業。我討厭你們學校,我討厭你們這群人。你們一點也沒有大花和阿黃好!”他始終對打架的原因守口如瓶,任吳老板如何旁敲側擊的問都不鬆口。
呂品天又氣又委屈,心裏道,我還救了你呢,你怎麼都不知道要說謝謝。老師說的沒錯,鄒揚一點教養也沒有。他是個大混蛋,沒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