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裂(一)(1 / 3)

第一章天裂

1

公元前212年秋。

夜空深邃,幾點星星透著寒意。

阿房宮前,秦始皇羸政正站在大殿前的露台上對著天空發呆。因為煉長生丹再次失敗,剛才下令殺了一個負責煉丹的大巨和兩個道士,心裏感到很悶倦又很失望。一個身穿盔甲的黑影悄然跑到台前跪下:

“稟陛下,剛才渭王府的衛士前來報告,渭王府上包括王妃王子下人等一百三十口今天晚上全部飲毒酒自殺。全府上下卻不見渭王的影子,渭王失蹤了!”

渭王是始皇帝羸政的七弟羸未,雖然是同一父親所生,卻性格廻異,成天讀諸子百家,公開反對始皇帝焚書坑儒,秦始皇多次想殺了他,卻一直下不了決心。聽了衛士的報告,羸政一言不發,依舊望著天空。衛士依然在台下跪著,四周十分安靜,空氣裏透著一股寒氣。

“天要下雨,娘要改嫁。讓他去吧!”羸政立在台上如一尊雕像。

一個時辰過去,又一個穿長袍的黑影跑到台前跪下:“稟陛下,《天書》不見了!”

“《天書》不見了!”羸政終於轉過身,“你這個軍機大臣幹什麼去了!”

“微臣失職,請陛下治罪。”跪在地上的黑影說。

“朕剮了你!”羸政剛要伸手去拔腰上的長劍,又立即冷靜下來“一定是老七偷走了。立即派兵去追,一定要追回來。如果追不回來,你知道會是什麼結果。”

大臣退下,羸政抬頭望望深黑的天空,將右手伸進長袍內,發出一聲低沉的歎息。

2

公元1948年,夏天。

青石村獵人木耳在林中打到一隻野兔,剛將烏銃**裏裝上藥,又發現前方一隻野獸閃過。看起來今天運氣還不錯,木耳一邊想一邊邊悄悄追過去。那野獸灰黑色,在前方不到一百米處又是一閃,木耳剛舉槍描準,野獸便消失在樹林裏不見了蹤影。木耳跟著鑽進樹林,循著野獸的腳印不緊不慢地追,既然撞到了我槍口上,我看你還往哪裏跑。木耳加快了腳步,跟著腳印也鑽進了密密的樹林,看腳印應該是野豬,如果打到了到市場上能賣出好價錢。轉眼之間就鑽出了樹林,林邊陡然出現一道懸崖,木耳正想罵一聲娘,卻見左手邊兩三步外有一道很窄的石縫,那石逢隱蔽兩株小樹後麵,不仔細看根本不能發現。地上野獸的腳印時斷時現,似乎那野物不是在跑而是在跳。木耳細查看地上的腳印,斷定野物應該鑽進了石逢中。木耳進到石逢前,端著槍向裏麵看,憑著外麵照進的亮光,沒有發現野獸,而地上的腳印卻很清晰,看起來是鑽到裏麵去了。木耳沒有任何猶豫側著身子便從石逢鑽進,石逢很窄,口袋能側著身子往前挪。沒走上五六步,石逢開始轉拐,一點光從上空透進,還是沒有發現野獸的影子。木耳借著上空透進的微光繼續向前,又轉了幾次拐,頭頂上的光線沒有了,石逢變得寬了一些,木耳左手扶著石壁右手提著槍繼續朝前走。不知走了多長時間,又轉了幾次拐以後,前麵出現了一道亮光,木耳向著有光的方向加快了腳步,走近了才現那光是石壁上發出的,到麵前才看清是石壁上的一道光影,石逢在此向左拐了一個彎,不遠處似乎就是出口,原來那光是左邊出口照進來的。難道這野獸從這裏跑出去了,木耳想,管他三七二十一,出去看看再說。

木耳還沒有走到石縫口就一腳踩空,掉到一麵斜坡上,斜坡很陡,上麵長滿雜草,木耳掙紮著不讓自己身體再往下滾,慌亂中右手上獵槍的撞針被擊向引信,一道火光從槍口噴向天空,發出一聲震耳的巨響。槍聲響過不久,木耳終於滾到了草坡平緩停住,剛從地上站起,天空又傳來一聲比剛才槍聲更大的巨響,聽起來是夏天才有的炸雷聲,雷聲由遠及近再滾向遠處。渾身突然感到十分寒冷,很快身上開始發抖牙齒不停打顫。木耳想,不好,要下大雨了,得先找個地方躲一躲!便慌不擇路地向坡下跑,跑到坡的底部是一條很小的幹溝,左右都沒有了路,木耳順著溝往上跑了一段,有很粗的雨點打到頭上,很快衣服就被全部淋濕,抬起頭看到前麵有一個很小的三角形岩洞,隻好顧頭不顧尾地鑽了進去。

岩洞口子很小,鑽進去後才發現裏麵很寬,黑黢黢地望不到邊,木耳在一塊石頭上坐下,將獵槍扔在旁邊,渾身還是很冷。外麵雨聲很大,中間夾著雷聲,似乎還有山洪聲。木耳脫下已經濕透的衣服,掏出葉子煙與打火石,準備抽一卷煙打發時間,才發現煙與引火紙都全部濕透。隻好無奈地望著洞外灰色的天空發呆。

雨下了一個時辰左右終於停下,洞外的天空突然變得特別明亮,太陽斜照進洞口,身上還是很冷。木耳想,總得弄一堆火把衣服烤幹。便鑽出洞口,從樹林間弄了一些枯枝與樹葉進去,從洞口裏麵的石壁上扯下一把幹草用打火石點著了火。

木耳烤幹衣服鑽出岩洞,環顧左右,才發現自己進入了一條從來沒有來過的很狹的山穀,太陽已經向遠處的山脊梁靠近,剛才的小幹溝裏水流湍急。天色不早了,得趕快出去才是。小溝兩邊山勢陡峭,樹木高大通直,林下全是密密的灌木,翻山肯定沒有路,要出去還得原路返回。

木耳提著獵槍便順著剛才跑過的小溝往回走,一邊走一邊向溝的兩邊望,卻始終沒有發現剛才自己跌下來的草坡。這下可完了,木耳心裏開始著急,腳步也越來越快。著急中腳下一滑,整個人向前直直地摔到地上,真的如狗啃泥一般啃了一嘴稀泥。

木耳用雙手撐著地從地上站起時,才發現自己的右手裏抓住了一個蛋。從顏色與大小看,和普通的鴨蛋差不多,比雞蛋大比鵝蛋小。拿到眼前細看,也是蛋殼的樣子。可是手上的感覺明顯比鴨蛋重,在耳邊搖搖也沒有響聲。木耳將蛋對著陽光照了照,不像普通蛋那樣透光。原來不是真蛋,是一個石蛋。雖然不是真蛋,但木耳覺得一塊石頭長得跟真的蛋一樣也有點意思,便將石蛋放進自己腰上的羊皮包袱裏繼續走路。

沒走出幾步,耳邊傳來一聲清晰的貓叫聲。木耳心裏正覺得奇怪,轉頭向貓叫的地方看去,一隻灰色的貓跟在他身後兩步遠的地方,那貓很小,渾身因為被雨淋濕而顯得十分瘦弱,看起來就像剛出生不久。灰貓雙眼望著他又輕輕地叫了一聲,可憐兮兮地樣子。木耳沒有理貓轉過身繼續走路,走了一陣聲後又傳來“貓”的一聲,木耳停住腳步回頭看看,灰貓卻直接走到他跟前,又抬起頭對著他叫了一聲。這荒無人煙的地方哪來的貓嗬,可眼前的確是一隻貓,一隻可憐的貓。說不定也是和自己一樣誤鑽進來迷了路,木耳想好歹也是一條命,既然遇上了就把它也一起帶出去吧,便彎下腰打算將灰貓抱起。

灰貓似乎感覺到木耳的想法,抬頭對著木耳又叫了一聲,卻走在了木耳前麵。木耳跟在灰貓後麵,順著溝快走。拐過幾道彎又過了兩條小河溝,雖然木耳已經走得很快,灰貓卻始終在他前麵。灰貓如認得路一般,不停地帶著木耳在河溝邊穿來穿去,不時地回過頭來對著木耳叫一聲。

天完全黑下來的時候,灰貓在一道狹窄的溝口停住了腳步,蹲在地上低聲貓叫,側過頭用一種淒迷的眼神望著木耳,似乎是走累了,又似乎是心裏有什麼恐懼。木耳想這貓肯定才生下不久,說不定還沒斷奶,走了這麼遠,肯定是累了,便將貓抱起,灰貓顯得特別溫順,不停地將頭往木耳懷裏鑽,直到頭全部鑽進了他的腋下才如睡著了一般安靜下來。木耳抱著灰貓繼續向前走,突然天氣變得如冬天一般寒冷,眉毛上很快結了一層霜。一股風吹過,木耳覺得被什麼力量抬起,在空中飛了起來撲向懸崖的石壁上,貓在懷裏又叫了一聲,木耳騰出一隻手抓住石壁上的一棵小樹,雙腳蹬向石壁,右邊肩膀重重地撞在石壁上。然後身體向下跌落,木耳一隻手吊在小樹上,小樹被折斷,木耳掉在地上半天沒動,懷裏的貓四隻爪子牢牢地抓住自己的衣服,風停了,身上也不冷了,木耳動了動自己的雙腳,從地上站了起來。懷裏的貓將頭伸出來又叫了一聲,木耳來不及多想,又繼續順著溝往前走。

木耳看不清溝裏的山與河流,隻借著星光,跟著腳下的小路走。過了一道河灘,又走上了一條小路,穿過一道又一道很窄的狹溝,借著星光繼續走。兩個時辰以後,走到了一道兩邊全是崖壁隻能容一人通過的穀口,灰貓很輕巧地從木耳懷裏跳到地上,回過頭看了木耳一眼徑直向前走去。木耳跟在灰貓後麵,扶著崖壁,踩著一腳寬的石坎艱難地向前挪動,渾身衣服均被汗水濕透,眼前腳下的石坎如同南天門的天梯,隻有一個白色的影子,白影下麵則是百丈懸崖與湍急的流水。在木耳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腳下的石坎又變成了小路,溝穀也變得開闊,終於走出穀口。木耳抬起頭,剛才十分弱小的灰貓,此刻如一隻小老虎在溝裏的亂石上騰躍,心裏正覺得有些奇怪,眼前現出了一個熟悉的村莊,沒有燈火,在星光下安靜地熟睡。木耳又向前走了一段路,驚奇地發現,前方的不到二十丈,竟然是自己家的村莊青石寨。

木耳不禁回過頭一看,自己剛才走出的,竟然是聞之變色的卡布峽穀的入口。頓時腦子暈眩,背上湧出了一陣冷汗,兩眼冒花覺得滿天的星星都向自己射來。

3

公元1966年4月,南洋斯坎特市最繁華的威爾朗大街,一個在大街人行道上行走著的年輕人,突然奔跑著衝向一輛在街上行駛的汽車,頓時頭頂骨碎裂,腦漿濺出。過往行人隻當是一個神經有問題的人與一輛車發生了交通事故,並沒有特別地關注。不到一分鍾後,又有一個騎著摩托車的中年人突然急轉向,對著一輛迎麵開過來的汽車撞去,同樣是頭骨碎裂、腦漿飛濺。隨後讓人目瞪口呆的事情發生了。幾個本來在街上正常行走的人也同時突然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撒腿向過往行駛的車輛撞去。在人們還沒明白過來的時候,幾個正在過人行天橋的人突然翻出天橋欄杆向大街上跳下。大街上頓時響起尖厲的刹車聲、驚叫聲。

更加讓人驚核的事情發生了,那些被嚇得驚叫的男女老少,似乎被某種東西感染,也紛紛身不由己地以百米衝刺地速度向那些已經停住的車子撞去,後果當然可想而知,前後不到一刻鍾,大街上已經擺滿了橫七豎八的屍體。

事件發生後,斯坎特官方和民間的媒體都沒有任何報道。據南洋《兄弟日報》後來的報道,當天的事情至少有四十人以上死亡,另有二十多人重傷。當地坊間紛紛議論,有的說是中了邪,有人說是被施了催眠術,卻沒有一個科學家或科研機構出來解釋。據說斯坎特市警察局對些事件的相關材料都已經移交國家安全部門絕密封存。

直到兩年以後,斯坎特警方在一次清理邪教的行動中抓捕了一名沒有雙腿靠雙手健步如飛的嫌疑人,該人在被捕時被槍擊中肺部,臨死前供出了古代阿摩教的一些內幕。傳說中人類曆史上最古老、最神秘的阿摩人又進入了人們的視線。而古阿摩人令人恐懼的驅人術,引起了斯坎特市乃至整個南洋的極大恐慌。為了穩定社會秩序,斯坎特警方以寧可錯殺三千不可放過一個的方式,抓捕了上千疑犯,終於將阿摩教組織剿滅。

公元1969年冬天,斯坎特市又發生了一起越獄事件。一個被關在特監的犯人蹊蹺逃脫,而逃脫的原因竟然是警察主動為他開門開鎖,三道監門的守衛都主動為他開了門,連監獄大門的警察也一樣讓他大搖大擺走出去。後來檢察官在對涉事警察進行審問時,都聲稱不記得當時發生了什麼事,也不記得自己當時幹了什麼。警方為了不再次引起社會恐慌,沒有對外公布這一事件,隻是秘密將涉事警察終身監禁,直到1999年最後一個涉事警察在獄中死亡。

4

公元2008年初夏。青石縣政府。

早上九點,政府大門口就走進一個穿深藍色羌族服裝的老太婆。老太婆身穿藍色褂子,係著一條繡花圍腰,下穿一條西藏青色褲子,腳上穿著繡花布鞋,衣服袖口與褲腳都鄉著碎花,頭上戴著羌族婦女特有的帽子,上麵蓋著一塊藍色頭巾,頭巾上繡著一隻具有卡通風格的貓。座在值班室裏的保安站起來將將頭伸出窗外,大聲叫喊:“你找誰?”

老太似乎沒有聽見,一直往前走。保安想,看起來這個老太耳朵不太好用,便走出值班室,幾步上前將老太攔住:“你有啥事?你找誰?”

老太站住,眼睛看著保安:“我找縣長。”

“縣長出差了,不在。”保安本來打算將老太趕出大門,突然看見了老太的眼睛,感覺那眼睛有些讓他心裏發虛,改變了口氣說,“你看右邊有兩間平房,是信訪辦,你有什麼事情就去找他們吧。”

老太走進平房,對一個正在掃地的人說;“你找你們當官的。”

正在掃地的人看了她一眼,將她帶到了另一間辦公室,指著一個坐在辦公桌前看報紙的男子說,這是我們主任。主任並沒有叫他坐下,直接問她有什麼事情。

“我要政府把青石寨搬走。”老太說。

男人聽了,眼睛閉上一半,看起來今天一大早就遇上了一個神經不太正常的主。便耐心地問:“你為什麼要政府把青石寨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