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宮中的妃子,除非聖上或皇後批準,否則就別想出宮。若是違反宮規,輕則打入冷宮、重則處死。
而且天昭和樓蘭的關係,算不得平和。若是再傳出妃子私自離宮的消息……樓言湫沒再想下去。
盯著眼前的女人,他試圖看出其中的一絲猶豫,可惜他注定要失望。
“我知道,但是我必須出宮。”
女子語氣中,不帶猶疑,眼睛直直盯著他看。
“樓蘭陛下向來不會臣服於他國。近日天昭國邊境又傳來戰報,待在宮中,何談生機?”
樓言湫正要開口,卻又聽她道
“陛下的密令,想必不用我再提。”
樓言湫聽罷不再言語,樓蘭陛下確實給宮中傳了消息,明日便有使者接應。至於他們這些隨侍,自然要留下來墊後。
說到底,在這裏的結果和回國都是一樣的。
樓言湫也不好再說什麼。人家要是想走,他也留不住。隻握了握拳頭,便低下了頭。
“……你小心些,莫被抓住。”
說完,卻不見女子回應。樓言湫本以為她已經走了,再抬頭時,卻聽見樓玉瓊道
“此行凶險,死亦無懼,惟願君安。”
樓言湫聞言愣了愣,再看時,卻已沒了女子的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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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玉瓊抱著兒子,不斷在林中奔逃。若是被抓住,莫說他人,便是自己都要信了這災星的身份。
接應的人,也是不可靠的很。自己剛逃離皇宮沒多久,他便將消息賣給了朝廷。
她出生時便是個命苦的,胎位不正,導致她娘大出血,差點死在產房。後來,她入宮以補貼家用,卻碰上了公主遠嫁。再後來,她又被天昭國君主看中,做了折辱公主臉麵的棋子。
樓玉瓊覺得自己這輩子不會再有更苦的時候了,可老天偏生叫她打臉。日子久了,見公主沒什麼反應,君王便將她丟在一邊。
天昭三年,樓玉瓊有了孩子。君主給他賜名‘君玉濯’。
取自‘山無草木,拔除罪惡’之意。
樓玉瓊瞧著懷中熟睡的嬰兒,覺得和他倒是相配。可再想起孩子的父親,臉上剛浮上的笑意,便沒了蹤跡,連帶著孩子都覺得厭煩。
生了孩子之後,君主來的倒是勤。不過他隻在無人時來,模樣倒似強占她時,給人的感覺相似。
樓玉瓊不理他時,他便陪著玉濯逗趣;偶爾回他話的時候,他便直盯著自己笑;自己對他冷嘲熱諷,他也不像往常般氣惱。
如此,倒叫人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
等到玉濯要記事的時候,他沒再來了。隻在窗口留了些藥,讓玉濯在發病時喝。玉濯和其他孩子不一樣,每年到固定時間便會發高熱,搞得人焦躁。
這時樓玉瓊便會怪自己,想來兒子是隨了她的體質,於是玉濯發病時,自己便守在他床邊,陪他說話。待到他痊愈,便再次變回陌生人的關係。
到玉濯五歲時,她便不能留在宮裏了。一是擔心被其他妃子搶走;二是樓蘭主戰派隱隱有把持朝政的傾向,宮中不安全。
樓玉瓊給他起了個臨時的名字‘樓玉硯’。畢竟以後要跟著自己生活,用著男人起的名字,心裏總是不舒服。
樓玉瓊和兒子現下已經到了江南地界。一路上,官兵沒碰到,倒是碰到不少山賊和水匪。看來那宮中盛傳的太平盛世,也不過是大臣哄騙天子以取得寵愛的手段。
回頭看了眼,見山賊沒追來,她便安心了些。路上沒怎麼捕食,猛然停下還有些受不住。而且這雨,少說也下了三天,得趕緊找地方避避。
再回首時,樓玉瓊卻是驚在原地。
隻見眼前人,白衣勝雪,身披雪色狐裘。站立在青竹之下,略微抬頭,眼底皆是淡漠。
似是察覺到來人的視線,男子向著樓玉瓊的方向一瞥,略微頷首,便消失不見。
樓玉瓊心下一驚,正欲逃離,卻聽竹林中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
“再向前行百米,有座長亭,可供避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