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嘰、格嘰、格嘰、格嘰……”
月流芳沒有施展輕功,隻是像平常人一般走著,地上枯曼層層,人走在上麵,發出低沉的“咯吱咯吱”的聲音,喬枝鬱鬱,好似天上大片的雲翳,遮住了日頭,使得偌大的林子,看起來有種陰森可怖的感覺。
時不時從樹林深處傳來幾聲怪異的吼聲。
這聲音在林子裏來回蕩著,伴著沙沙的樹葉震動聲,更為這林子增添了幾分可怖的感覺。
可是,她絲毫都不覺得畏懼。倒不是因為藝高人膽大,而是,走在這林子裏的時候,不知為何,她的心中就會產生一種很特別的感覺。淡淡的甜,隱隱的苦,如同攙了好多蜂蜜的黃連水,乍一嚐起來倒真是甜絲絲的,隻是想要仔細品味這甜味兒的時候,才會發現,舌尖上那種苦澀的感覺,始終揮之不去。
好像那苦味兒也是有靈有性似的,非得賴在那裏,要你好生感受一下那苦味兒似的。
絲絲沁人的甜,味之不盡的苦,兩者詭異的融合,這到底是什麼感覺呢?
“啊——”一聲尖叫,中斷了她的思索。
月流芳循聲飛奔而去,見著一個大約十一二歲的女孩兒正在被一隻野獸逼到了絕路上!
她緊靠著身後的大樹,前麵是一隻獠牙老長、口水流得更長的野豬!
月流芳正要出手,卻聽得野豬一聲慘叫,便跌倒在地上。
一塊小石子掉落在野豬的身旁,而野豬的身上,正好有一塊凹陷進去了,顯然是剛才被石子打中了的。隻是,這野豬身上並沒有流血,大概隻是昏過去了吧。
“小姑娘,這野獸林本來就不安全,怎麼還一個人走在這裏頭?”一聲低沉而略帶嘶啞的聲音響了起來。
一個黑色的高大身影落在月流芳跟前。
他背對著她,她壓根兒看不清他的麵容,卻無有來的覺著這個人好熟悉。
是不是自己認識的人呢?
畢竟,好多事情都已經不記得了。
“我想成為一個強大的人!四年多以前,我們一家就是在這裏差點著了歹人的毒手。今日,我要在這個地方開始,不斷地磨礪自己,讓自己變得更強!隻有變強了,才能保護重要的人!”一聲清脆的女音響了起來,說到要變強的時候,語氣十分堅定,可是說到重要的人,又變得十分溫柔。
看來是個堅毅勇敢的女孩子呢,可惜這磨礪自己的法子也太過激進了。搞不好,就要死在這裏的。
“真是個有誌氣的小姑娘呢,隻是,磨礪自己也要注意方法哦,太過急躁,不懂得循序漸進的話,可是要吃虧的呢。”月流芳走了過去,一邊打量那個女孩子。
那個女孩聽到這清泠的女聲,驀地轉過目光,與月流芳四目相對——這麼一看,她竟是愣了一下,隨即又恢複自然狀態,像是壓根兒就沒有什麼異常似的。
“寧欺白須公,莫欺少年窮。我身為趙家後人,是絕對不會對自己放低要求的!當年救我的秋泠月女俠,可是十一歲就開始闖蕩江湖了呢,我既然以她為榜樣,自然不會放低對自己的要求的!”
這小姑娘生的很好看,一雙眼眸格外有神,說起話來雙眉稍稍上揚,可見是個要強的家夥呢。
月流芳覺著這孩子挺可愛的,臉上的笑意更深了——隻是,當她聽到秋泠月幾個字的時候,心不由得咯噔一跳。
自己,當年曾經在這野獸林裏救過這個女孩兒?趙家人又是怎麼回事?
這野獸林中,到底發生過什麼?
好想回憶起來……
可是,無論她怎麼努力,除了越演越烈的頭疼之外,腦海中隻得一個模糊的黑影。
這個黑影到底是男是女,又是什麼身份,與自己有什麼關係,她一概想不起來了。
“姐姐,你沒事吧?哎,大叔,我們先護送這位姐姐出去吧,這林子這麼危險,留下姐姐可不好呢。”
女孩兒雙目清澈,一番話說得真誠。
黑衣人點點頭,他努努嘴,正要說些什麼,卻聽得那女孩兒望著不遠處,語帶惋惜地說道:“隻可惜,我的佩劍落在林子裏了。算了,為了救人,顧不得啦。”
“小姑娘,劍是凶器,無論用多麼美麗的理由,都掩蓋不了這個事實。劍丟了就丟了,別太在意啦。”男子的回答聽起來十分平靜,那低沉而略帶沙啞的聲線,如同古樸的樂音一般,中正平和,讓人聽了為之心神怡寧。
可惜,這個人並不包括月流芳。
黑衣人這一番話,如同一塊巨石,紮進了她的心湖,激起了千層巨浪!又如同一把利劍,狠狠地紮在她心上!
劍是凶器,無論用多麼美麗的理由,都掩蓋不了這個事實。
記憶中,是有人說過這麼一句話的,到底是誰呢?為什麼自己聽到這個男人說這句話,竟會產生這麼大的反應呢?
好想回憶起來啊,好想……
可憐天不由人願,伴隨著這強烈願望的,隻有一陣陣的頭疼與心痛!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種錐心的痛才消退了。
身上,有種暖暖的感覺,還有,一種熟悉的氣息,近在身邊。
暖暖的陽光傾瀉下來,溫柔地扶上她的眼皮子,鬧得她癢癢的,暖暖的,隻得乖乖地睜開眼眸。
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個後腦勺。長長的發絲隨意的披散著,不曾挽起發髻,隻是用一根深青色的帶子係著。
墨色的頭發裏,夾雜著不少銀色或者灰色的發絲,看起來竟有幾分斑駁的感覺。